东京,汴之开封也。
天气一如往常的闷热,凉殿之中早有内侍备好“冰雪甘草汤”。
即便如此,仁宗皇帝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官家且稍安勿躁,冲儿年纪也不小了,有的事强求不得。”
“朕自然是知道,可她选谁不好,偏偏看上柴家那小子……哎!”
“柴揆为三班奉职,于她而言,确实寒碜些,可若是有上进心,倒也……”
“住口!”赵祯没等曹皇后说完就气的拍了桌子。
所谓言多必失,曹皇后见状连忙跪伏于前。
“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宋,终其一朝,赵家与柴家都是一副相爱相杀的纠结存在。
一方面,赵匡胤辜负柴氏一族信任,取而代之,心中有愧。另一方面,柴氏作为前朝皇族,即便是到南宋破灭都一直被宋朝皇室礼遇有加,纵观中华历史,这实在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总之,自宋太祖宣布优待柴氏一族之后,宋王朝的历代君主皆遵守“二王三恪”之礼。
然前朝皇族的存在于本朝皇权终究是个威胁,对宋朝皇帝来说,一个只顾吃喝玩乐的柴家人才是好的柴家人。
至于上进心?不好意思,他们可不会让柴家有什么上进心。
皇权是不容觊觎的。
不过,赵祯毕竟得了个“仁宗”的庙号,性情宽厚,这种程度的话,他并没有计较。
“起来吧。”
“谢陛下。”
赵祯叹了一口气。
“莫说那柴揆出自柴氏,即便他不是,朕也决计不会同意冲儿嫁给他的,无才无德之辈,怎能配上朕之亲妹?”
曹皇后深以为然,也不再劝说,仁宗只有两个妹妹,一母同胞的惠国公主早夭,作为兄长,仁宗便极为关心这仅存的妹妹——卫国长公主赵志冲。
“得空的时候你再帮朕劝劝她吧。”赵祯想了想说道,“公主的婚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不能全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自古以来,不论是和亲还是联姻,公主能实现婚姻自由的并不多,即便如强汉盛唐,公主依然要远嫁和亲。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宋朝的公主又还算是幸运的,毕竟纵观整个大宋,都没有公主远嫁异族的例子。
赵祯从龙椅上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似在思考什么。
终于,只见他背过身子说道:“皇后,从你家族选个适龄的男儿罢。”
曹皇后闻言大喜。
“谢陛下,臣妾明白!”
若如此,她曹家跟皇族的关系便更进一步了,这是她乐见其成的。
……
“报!”
内侍张怀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进入凉殿。
“官家、圣人。”
分别向赵祯和曹皇后行礼后,张怀走到赵祯身旁耳语了几句。
赵祯听了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便勃然大怒。
“混账!”
曹皇后被吓了一跳,赶紧屏退左右,接着小心问道:“陛下因何事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赵祯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张怀会意地走上前。
“回圣人,前日左藏库派人给卫国长公主送本月‘好用’的时候,看到……”
所谓“好用”,也就是宋朝王公贵族们的月钱,自皇帝到皇子公主按照等级品阶的不同有所区分。
说到这里,张怀望了赵祯一眼,似是在询问。
“说!”
得皇帝首肯,他便继续说道:“看到郑国公独子柴揆进了无极观。”
“什么?!可看清楚了?”曹皇后大为震惊。
卫国长公主年幼之时在道观修行,如今仍是未出阁的黄花大丫头,怎么能跟陌生男子私会?
这成何体统!
“看清楚了,回来报告的人称,特意凑近了看的,确实是柴揆。”
嘶!
此话一出,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被封建礼法束缚的年代,这种事情可是绝对的禁忌。
饶是赵祯以仁德著称,此刻也是恨的牙痒痒。
“来人!”
殿外侍卫走进殿,躬身行礼。
“官家!”
“去,把柴揆那厮给朕绑来,凌迟!”
凌迟?
全场都懵了,太祖皇帝曾留下碑诏: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自尽。
这如同既定国策一般的存在,皇帝居然要推翻了,难道说柴家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儿了?
不过几名侍卫大眼瞪小眼,终究没有进一步动作。
“陛下不可啊!”曹皇后率先反应过来,在一旁劝说,“莫说那柴揆是柴氏宗亲,单就凌迟一法也不适用啊!”
“惑乱人心,与邪教无二,怎得不适用?”
“陛下,此事不单单事关柴揆一人啊!”
曹皇后一句话点醒了赵祯。
是啊,这事情还涉及到冲儿,涉及到皇家的颜面!
毕竟是一时气话,赵祯现在终于冷静下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张怀,领三五侍卫,随朕出宫!”
“是!”
“陛下……”
赵祯没好气地打断皇后。
“朕自有分寸,无需多言。”
赵祯一行人换上寻常人家的衣服,悄悄走出宫门。
而另一边,在无极观中,柴揆却是慌得不行。
首先,此柴揆非彼柴揆,他乃是穿越而来。
那头出车祸吹灯拔蜡,这头重生死灰复燃。
明道二年,太后崩殂,仁宗亲政,赵祯认为把柴家置于都城方便监视,遂下令远在保康军的柴家迁回东京城。
柴揆其人,承蒙祖德福荫,衣食无忧,偏偏家里也不指着他有多大出息,这么着放养让他长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往低了说,市井游侠儿一枚;往高了说,妥妥的二世祖。
柴揆随父亲柴永崎迁居东京不久就干了件混账事儿,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当街杀牛。
此举虽违反大宋法令,官府却也没把他怎么样,郑国公嘛,总要给个面子的。
这之后,柴揆生了一场大病,人们都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眼看他命不久矣,就连柴家都开始准备后事,可他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柴永崎认为,这是老天爷显灵,一定要让柴揆去庙里还愿。
于是,今天上午,就在他路过无极观之时,被两个壮汉架住,硬是被拉进道观之内。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郑国公独子,这特么什么情况?
没来得及有过多的思考,等柴揆抬头看清眼前之人时又是一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做了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