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午时,不少香客都到庙里食堂去吃斋饭,正殿空了不少。
金安宁向小沙弥递去了香油钱,然后拿起桌上供应香客随意用的香和蜡烛。
她点燃六枝香后,塞给褚卫三根,让他学自己跪坐在蒲团上。
褚卫看着手里袅袅升起的香烟,神色微微一怔。
很小的时候。
他曾跪天跪地,求神佛菩萨让他娘亲回来。
后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又求陪伴自己多年的那只小黄狗快点好起来,可最后它还是死在了那个冬日。
再后来,他问神佛菩萨能否让父亲对他多一些关爱。
结果是父亲一次又一次地责罚和冷漠。
什么神佛爱世人,都是骗人的。
自此,他便不再祈求过上天。
直到今日——
他看着大雄宝殿之上庄严肃穆的佛像,他敛起身上的懒散随意,撩起衣摆跪在蒲团上。
可他还是愿意为小傻子赌一次。
佛祖在上,愿您保佑我身边这位姑娘,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褚卫把香插进香炉里,重新伏低身子,郑重磕头。
金安宁拿起签筒时,看见小炸王一脸虔诚,不免觉得稀奇。
她还以为按照他的性子,敷衍她一下就是了,谁知他还真的认认真真地上香。
她双手抱住签筒,闭上眼摇起来。
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直到一根签落地。
她没有去捡,而是拿起杯珓握在手心,闭上眼晃了两下,松开。
一正一反。
是这个签。
她把杯珓放回去,拾起签去取签文。
“第十六签……找到了。”
野鸟归巢笑渐开,秋期寒雀自飞来,工夫直待春来好,织出红罗任剪裁。
旁边便是解签老和尚。
金安宁拿着签文走过去时,老和尚摇着老旧的蒲扇,抬起头露出张慈眉善目的脸。
他接过签文,看了眼问:“姑娘求什么?”
金安宁想也不想:“财。”
褚卫站在边上,闻言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
老和尚笑笑道:“姑娘是个自带财气的人,不用问,财源自然会来。”
金安宁心中一喜,她果然是个赚大钱的命。
不过——
她看向老和尚,真诚发问:“那这签文还有别的涵义吗?”
老和尚观察她样貌后,笑答:“此签告诉你,至亲分离自有相聚时,莫着急,花开自然来。”
至亲?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哪里还有至亲?
她还想多问,老和尚摇了摇蒲扇,示意言到此,不能再多透露了。
金安宁只好将签文收进袖子里放好。
她转身侧头看向褚卫:“你要不要求一签?”
褚卫懒懒展开折扇:“爷不需要。”
老和尚抚着胡须看他:“年轻人,贫僧可以给你看看面相。”
褚卫轻嗤一声,金安宁见他就要在神佛面前口出狂言了,立马捂住他的嘴,朝老和尚笑道:“看!我们看!劳烦大师了。”
小傻子都这么说了,褚卫不好驳她的面子,心不甘情不愿在椅子坐下。
老和尚认认真真端详他的脸,在他快要不耐烦时,笑着开口:“施主面相很好,有贵人相助,历经坎坷后,今后边都是坦途。”
褚卫挑眉哦了声:“那小爷寿命能有多长?”
老和尚却答:“子孙满堂,富贵平安。”
这话落在褚卫耳里,除了荒谬,只剩荒谬。
他起身,摇摇头道:“老和尚,你少在这里坑蒙拐骗了,多去敲敲木鱼念念佛吧。”
老和尚并不生气,摇着蒲扇笑道:“如果施主不信,明年这时候再来找贫僧。”
褚卫没搭理他,拉着金安宁就往外走。
只有金安宁回头冲老和尚笑着高声道:“那我们明年再来还愿!”
话刚落,她就被拽出了大殿。
褚卫没好气道:“人家胡说八道你也信啊?”
金安宁挣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人家说吉利话送你,你还不高兴啊?而且这位大师,很少开金口的,咱们也是今日运气好才遇上他,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省得坏了这运道。”
褚卫是一个字都不信,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吐槽。
“回宅院还是去哪?”他挑起眸眼问。
金安宁看向远方日薄西山,本该回去,但她心里隐隐有什么事在牵挂着。
“青光不是说,小秤砣在小宅子里藏了什么人,走,去看看。”
褚卫扬了扬眉,跟上去。
东城春雨街。
两人一出现在街巷里,就有些不怀好意的浪荡痞子想要过来找事,褚卫只一个眼神看过去,对方就被慑住,定在墙角一动不敢动。
待两人走远,小啰啰问道:“头,咱们为什么要怕他们,看这一身打扮,准是头肥羊。”
为首之人一脸深沉道:“瞧见那个穿黑衣的没?他一抬手,我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宁可错过,也不赌那一丝可能,咱不打无准备之仗。”
小啰啰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头头横霸春雨街的秘籍了!”
青光领着两人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前:“就是这里了。”
褚卫抬了抬下巴:“去敲门。”
青光叩叩叩三声,里面传来一声应答,过了会脚步声渐近,门从里头打开。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探出头来,看见金安宁等陌生面孔,防备地把门板合小些:“你们找谁?”
金安宁上前道:“我是金三公子请来的郎中,说是有病人,需要诊治。”
小厮听到自家主子的名号,对方又道明来意,放松了下来,他让开身子:“你们进来吧,不过请说话小声些,不要打扰到我家公子。”
几人进门,宅子很安静也很干净,院子里除了一口井放了两盆花,没有多余的东西。
金安宁跟在小厮身后问道:“病人如今是什么情况?金三公子没有跟我细说,只让我自己过来一趟。”
小厮红了眼眶道:“我家公子昏迷了大半年了,如今连水都喂不进去了,恐怕、恐怕时日无多了……”说着忍不住抹泪。
公子?
那就是男的。
大半年前……
这个时间让金安宁心里产生了种荒谬的猜测。
她脚步不由加快,一入房间,她就迫不及待撩开帘子往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