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宁回来才刚过辰时,天仍蒙蒙亮,雨打门窗,风呼呼如虎啸,很多低洼地带已经积起水。
一踏入院子,雨哗啦啦声混杂着哭叫声传来。
金安宁掀起斗笠。
房门口,几个婆子拉扯着柳香等几个下人,又扭又打,几个弱小姑娘压根不是五大三粗的妇人对手,被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仍旧死死挡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冷厉如箭穿透风雨,直达廊下几人耳里。
柳香抬头,看到涉水而来的主子,容色冷白如霜,清冷如神邸。
被打被骂都没哭一声的她,眼眶唰地就红了。
“世子妃……”
吴婆子是镇南王妃跟前最得力的粗使婆子,平日里教训不听话的下人,都是她出手,虽然身份不高,但因为得了镇南王妃的赏识,在府里颇有威严,对于即将守寡的金安宁抱着轻视心态。
“王妃派人来看世子,这几个贱婢不识好歹拦在门口,老奴这就帮世子妃教训教训她们。”
金安宁冷声道:“放开她们。”
吴婆子压根就不把金安宁放在眼里:“世子妃年纪轻,不懂御下之道……”
“金叶。”
金安宁一出声,金叶直接抓住吴婆子的手腕,轻轻一捏,吴婆子痛得嗷叫,扣住柳香的手一松,柳香得了自由立即站在自家主子身后。
金叶毫不留情抬脚一踹,吴婆子就飞摔进雨里。
其他几个婆子见到吴婆子吃瘪,吓得立马松开几个婢女。
金安宁对柳香几人道:“去把她给我拎过来。”
有世子妃在,几人都有了底气,不容分说就将吴婆子按在廊檐下。
吴婆子还不知事情严重性,忍着气道:“世子妃,老奴可是奉王妃……”
金安宁根本不耐烦听她说话:“柳香,掌嘴。”
柳香站到吴婆子跟前,看着满脸横肉的吴婆子,她心有些颤,她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主子朝她淡淡点头,她才鼓起勇气,扬起手。
“啪——”
柳香愣了愣看着手心,这一巴掌打得……好爽!
吴婆子脸被打歪,她难以置信地扭回头瞪向柳香,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在她头上拔毛!
“臭丫头……啊!”
柳香左右开弓,越打越上手,吴婆子的脸显而易见地肿起来。
其他婆子胆战心惊地想要跑,金安宁一个眼神,金叶抬脚踹在她们膝盖上,一个个跪下。
金安宁对其他婢女道:“人都在这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婢女们受了柳香鼓舞,走到方才欺负的人身前,抬起巴掌用力甩在她们脸上。
很快,此起彼伏的巴掌声混入雨滴声中。
金安宁冷眼扫向吴婆子等人:“回去告诉王妃,世子需要静养,再来打扰,若是世子出了什么事,我会把账算在她头上,亲自去找给我们赐婚的陛下要个公道。”
吴婆子还想着等会回去让王妃给她们出气,金安宁一搬出皇帝,那是她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九五之尊,吓得脸都变色了。
把人赶出院子后,金安宁看向柳香几人,衣衫凌乱,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她眉眼柔和几分:“柳香,去我药柜拿伤药给大家用,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别留疤了。”
柳香应下,她身后几个婢女都红了眼。
下人就是府里最低贱的存在,哪敢奢望主人真心对待。
可世子妃是真的把她们当人看。
柳香听到大家哽咽谢恩,心中更是动容,主子的好终于被人发现了。
金安宁回房间看褚卫,人跟她出门前无异,她才走进小厨房。
青光这时候回来,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他把当成是命一般护在怀里的药材拿出来,递给金安宁:“小的跑遍了京城所有药铺,终于买全了药单上的东西。”
金安宁辨认完所有药材,点头肯定道:“干得不错。”
青光松了口气,想起回来时听下人提起吴婆子的事,他气愤道:“世子人还活着,她们就敢这样欺负人,小的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金安宁叫住他:“别冲动,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您请说。”世子不在,青光俨然把她当成第二个主子。
“你召集人手,守住院子,谁也不要放进来,若是有人硬闯,就打出去。”
青光看着世子妃顶着最乖的模样,说出最狠的话,人都有些恍惚了。
“世子妃放心,小的定会死守院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坚定地走出小厨房。
小厨房只剩金安宁和前来帮忙的柳香。
柳香站在世子妃旁边,看见她纯用手抓药,完全不需要秤杆,十分震惊。
桌面上放着全是她没见过的药材,她看了会,自觉去烧火,还是做点自己会做的事。
小药罐咕噜咕噜冒着泡。
金安宁打开红花梨木盒子,取出蚀骨草。
她很小心用剪子剪下一半,然后放进杵臼里捣碎,浓郁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小厨房。
柳香诧异地伸头看了眼。
“主子这是它发出来的香气吗?”
金安宁嗯了声:“蚀骨草,又叫枯木逢春,外表看起来像是没了生机,实则药性是重塑血脉,让人重焕新生。”
柳香惊喜道:“这药听起来好厉害,那世子是不是有救了?”
金安宁将药倒进小药罐里,轻声道:“五成的把握。”
没有无根花,天上雪,和黄独根,她只能用其他相似药性的药草替换,这只有两成把握,幸而有蚀骨草,把机率提升到了五成。
柳香朝上天双手合十:“菩萨会保佑世子的。”
此时的金枝院。
吴婆子一行人来到镇南王妃跟前添油加醋,把金安宁如何不敬婆婆说得激动又气愤。
镇南王妃并没有因吴婆子的话震怒而去找金安宁麻烦。
褚卫快要死了,她做事要万分小心,不能留人把柄。
她先是让人退下,招来许妈问话。
“金安宁在干什么?”
许妈回答:“听说在熬药,不知是从哪里问来的偏方,如今院外都能闻到里头的浓浓药味。”
镇南王妃想起金安宁那机灵劲,心里有些不放心。
“走,我亲自去看看,谅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