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松筠画舫
张若怜本就是松筠画舫的人,宋一问便去让张若怜倒松筠画舫请个人来京兆府认尸,逝者画像又是井春所画,便一并让井春也去趟松筠画舫,尸体容貌有什么特征,也好说得清楚,免得认错人。
去松筠画舫的路上,张若怜也就顺势谈起了松筠画舫。
这京城,画院颇多,但有两个画院最为出名,一个是朝廷的翰林画院,另一个便是民间的松筠画舫。
不同于翰林画院,松筠画舫并无朝廷资助,都是靠着画舫中的书画先生才走到了现在了,好在在这画舫中也出过几个名气大的丹青大家,松筠画舫的名声才逐渐旺了起来,但书画先生还是以品行居高,为人朴素,作画也多为风骨之画,并不强调官场仕途,求高风亮节之行。
听完张若怜对松筠画舫的介绍,井春默默看向了张若怜,“你怎么就踏入仕途了呢?”
张若怜挠了挠脑袋,憨笑道:“松筠画舫只是不强调仕途为官,又不是说不许,再说了我们松筠学子强调两袖清风的风骨,入了官场,倒也自成独树一帜之风气……”
井春却一脸严肃打断张若怜的话,“说实话。”
张若怜面色微微露出怯弱之色,“其实、其实倒不是我们松筠画舫的学子不想为官,谁能拒绝得了光宗耀祖四字,只是朝中但凡有些名气的画师的职位都让翰林画院占去了,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些不入眼的画工小匠,就如我来说,我在松筠画舫学了十年之久,若论画技,也并不输翰林画院的学子,可书画考官并不看中我们这些民间的画舫,他们更相信自带光晕的翰林画院之人的画技,我们这些民间画舫即使走到了画考的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干活打杂的小差,难成朝中一等一的画师。”
张若怜微微叹气,道:“谁不想进翰林画院学画,倒不是我自哀自怨,只是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本就无权无势,也攀不起翰林画院的高枝,能入松筠画舫学画已是不易,要想成为画中大家,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与其等着机遇,还不如先当一个画工养活自己,也是个进可攻,退可守之选。”
“也正是因此,松筠画舫并不阻碍学子入朝为官,而且这几年紫杉先生还有意鼓励学子入朝,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灭一灭翰林画院的锐气,为此,紫杉先生专门立了一条规矩,但凡是朝中有一职位者,无论大小,他都会奖励银钱,最小的也有十两银子,最大的百两也不为过,这些银子也都是紫杉先生自掏腰包拿出来的。”
井春不禁好奇道:“那你进京兆府,紫杉先生奖励你多少银子?”
张若怜微微一笑,手指伸出两指,道:“二十两,紫杉先生亲自送给我的,也正是如此,我和紫杉先生才多见了几面。”
“那么说,这紫杉先生倒是个好人了。”
“好人?”眉眼中可见张若怜的嗤之以鼻,微微蹙眉,道:“若是说他的丹青,我承认,的确自成一派,笔法热烈鲜活,画意洒脱不羁,但若是论人品……”
张若怜微微摇了摇头,比较道:“论人品,那可是比清柏先生差得远,清柏先生品行端正,从不沾染半分不良之好,就连平日里的作画的收入也统统用于贴补松筠画舫,还收了不少交不起束修的学生,可紫杉先生却是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拿不定这画上之人是不是紫杉先生吗?”
“为什么?”
“因为我见紫杉先生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虽说他才来松筠画舫三年是一回事,但他整日不在松筠画舫又是另一回事了,更有甚者,我有个同窗曾见他将妓女带进过画舫,最后若不是清柏先生将这事压了起来,紫杉先生还能在松筠画舫待下去?”
“即是有人看中,说明应有过人之处。”
张若怜也微微面露难色,随之也轻轻叹息,道:“紫杉先生的画技的确让人叹服,我曾有幸旁听过一课,其作画观点的确受益良多,再者说……”
“再者说,”井春接着张若怜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有这么一个财神爷,谁愿意轻易放弃呢?”
井春也是说出了张若怜的心里话,毕竟紫杉先生的钱不脏,没有人会和钱作对。
两人到了松筠画舫,学子皆是穿着整齐划一的清蓝衣装,手中不离笔墨,三三两两讨论的也都是各自在画术上的见解,当真是风骨自称。
张若怜倒是格外亲切,同不少同窗打了招呼,只是还有要事,张若怜便也没有多聊。
直到找到了清柏先生,相互道了些寒暄的话,张若怜才说了此行的目的。
清柏先生看了看画像,不禁愁容,叹了有叹,许久才点头道:“这的确是紫杉的画像,算起来也有半月不见紫杉的踪影了,没想到竟是……”
清柏先生一时间只觉得难以接受,也不想说后续的话。
井春却问道:“失踪半个月,就没人想过找他吗?”
清柏先生微微诧异,刚想说些什么,随之张若怜便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紫杉先生平日极少来画舫教学,不在画舫的时间多了去了,就算他一个月不来画舫也不稀奇。”
“若怜!”清柏先生微微嗔言:“紫杉是你的先生,岂能无礼?”
张若怜也收敛了些许,比起在井春面前的横冲直撞,张若怜在清柏先生面前老实的像个兔子,致歉道:“是学生失言了。”
“井姑娘,见谅,若怜并无恶意,只是心直口快罢了。”
“无妨,我与张工共事也有几月,也知张工心善,做人处事上对我也多有帮扶,也是贵画舫教导有方。”
张若怜微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平日里拌嘴最多的井春竟然有朝一日能称赞起自己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清柏先生却又叹气道:“紫杉平日里喜欢泛舟游湖,又嗜酒如命,我也劝诫过他多回,他却称人生难得自在,应及时享乐,我还曾同他开玩笑,日后别学李太白醉后江溺,没想到、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清柏先生叹息着,满目的可惜,又道:“紫杉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无女,寻日里也没几个亲近的好友,即是认尸,还是由我来吧。”
张若怜却是抢先一步拦住清柏先生,道:“先生,能不能吃完饭再去?画舫里的糯米藕我可是想念许久了。”
清柏先生见状,微微笑道:“自然能,井姑娘一路远来也辛苦,歇歇脚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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