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容羡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将卫挽杯子里逐渐温凉的水,辄倒在手边的杯里,拎着刚沏好的谷茶给卫挽倒了一杯,“沈邝呈。你不是想要沈不虞?”
卫挽掀起眼皮,凤眸上抬,映着颇为云淡风轻的脸,而那双狐目是毫不遮掩的压着深邃,勾着唇畔,陡然一笑:“不想我和元扶晏合作?”
“他给不了,”容羡毫不介意在她面前剖析袒露他的内心,端起从卫挽杯中辄倒出来的温水抿了一口,“与其找他,不如找我,毕竟……阿兄从不需要阿挽为大局忍辱求全。”
“什么都不图之人,”卫挽品了下那杯茶,谷物香溢满了唇齿,勾着笑,“我岂敢用。”
“他想要的,阿挽未必有,但我想要的……”容羡探身,舌尖尝过那唇角溢着的谷香,“阿挽一定能给。”
“阿兄不是说,无需我来舍身取义么,”卫挽勾着他的下颌,仰着头向下睨着他,“哄着我玩儿?”
“这哪里算得是舍身取义,不过是些平日里的小恩赏,”容羡捏了下她的耳垂,长睫上压,上划的弧度扫在卫挽的脸颊上,“阿挽高兴,就赐些细雨和风。”
卫挽的手搭在容羡的肩膀上,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皓腕,莹润纤巧,闻言远山眉高扬,来了些兴致的问:“不高兴呢?”
“那便,雨僝风僽。”语落,掐着细腰将人托起,让人坐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箍着她的背,朝着那玄黑的甲胄走去,“要上战场了,卫阿挽。”
她纤美的手臂松松挂在他颀长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回圈,摩挲他枕后的黑发,整个人被容羡托着,双腿就那么垂落在他腰线两侧荡了荡,没有半分畏忌的全然信任:“容羡,我要赢。”
“好,”容羡倾身将人放在地上,取下胷甲,挂在她胸前,逐一将肩吞、掩膊、臂鞲固定,衔上腹吞,“你以身为枪刃,攘外敌、除奸佞、平天下,我便以身为盾,帐内执棋,替你来谋人心、觇生机、破坍台。”
第一策士,谋定天下。
容羡这话,并非虚妄,他一策趁谋乱时运,偷梁换柱,一待那刹良机。
二策解东齐绝境,谋齐北上,攻夺北燕腹地。
三策挑郑宋相悖,瓦解合盟,邀卫国邺城相王。
四策乱晋阳世家,分庭相对,各投良主抛王宗。
五策辅卫挽之佐,出兵攘外,瓦北蜀后方粮仓。
一步十算,策策绝杀。其才冠盖七国,旷古决绝。他素袍执落在棋枰上的每一子,都精准的落在被既定的死亡线上,卫家、卫掳、李钦、赵曾、沈邝呈、沈会闲、元扶晏、邬是之,以及她。
……
雁门关的瞭望台上,重新架起了卫家帆帜,在高空随风飞扬,发出猎猎声响。城墙高塔上战鼓擂动,沉闷的鼓声散在关内,就像是敲击着每一个卫家军的心。
卫挽驾马整军,手持玄铁长枪,盔上黑羽同墨黑的发纠缠,而跟在身后的卫家军,却不同于禁军形貌各异,而是整齐肃穆,手持缰绳维系着同等的高度。
“列队上马!”动作整齐划一,扑面而来的强悍。
秦武站在守备军之前,朝着卫挽抱拳,高昂着声音:“送兵。”
语落,秦武夺过击鼓的槌,一声声敲得振奋人心,铁蹄声重叠,一冲而出,势不可挡。
<div class="contentadv"> 容羡身着白衣,驾着黑马,落后卫挽半身,广袖被寒风灌入,随着风朝后扯,眉眼肆意,飞扬夺目:“要瓮中捉鳖么,卫挽挽。”
一语双关。
“正值时机,”卫挽驾着马,甩着缰绳,酣畅淋漓的随着飞驰,“云中驻城的是北戎兵,现两军颉颃,北戎大军驻扎定襄之外,同云中脱了节,北蜀蓄力攻入并州,自认有雁门关为退路,更不会折返分力相帮。”
“北戎驻军即便鸣烟相报,待我们占据了云中,他们的大军只有被当鳖的命,只要云中狼烟一起,沈不虞和阿赢便会立即知晓。”
这鳖,捉的既是云中之内的北戎驻军,也是驻扎并州之外、定襄之北的北戎、北蜀大军。
“云中四门,必须堵截东西两侧,以防请军驰援,”卫挽扯着缰绳,勘察山地,“阿兄也算养兵多年,想来是不会让我失望吧。”
容羡瞧着她眉眼间的狡黠,挑了挑眉:“你想走东?”
卫挽不意外容羡能洞悉她的意图,不用再浪费口舌,乐得拐着杆子往上爬:“那就劳烦阿兄走西边。”
“卫小四,”容羡被她给气笑了,唇角勾回似笑非笑的弧度,一边驾马一边要去拧她的耳朵,“我何时应你了?”
“刚刚啊,”卫挽毫不脸红心虚,没带犹豫,“阿兄莫不是要反悔吧,君子儿郎一言顶天,岂能不作数。”
“别给爷吹这高冠,”容羡驾马并进,直接同卫挽那匹马比肩,直接朝着卫挽的后领拎去,“说是送你扶摇九天,你就真以为自己长翅膀了?首次率军就要领兵单行,谁给你的胆子。”
可卫挽又不只是那个,只见过晋阳浮华的武安君,前世沙场一遭,驭马一术精湛绝伦,当即俯身,压在马背,一甩缰绳,飞驰而出:“谁说我,”是首次领军。
话音一转:“谁说你不送我扶摇九天,我就不能自己睥睨列国。”
“容兰亭,你不信是不是。”
“你能耐啊,”容羡瞧她利索趴马,伸过去的手一错,显然没想到她敢在崎岖山路这么驭马,额间青筋顿显,绷着下颌磨了两下牙根,一字一顿,愈加清晰,“卫、挽!”
卫挽显然没意识到容羡的严肃,亦或者说,容羡的严肃,在她卫阿挽这儿,没有任何威信,立在马上回眸,不忘嘴欠调侃:“阿兄,你不行啊。”
这声说的响亮,随着风,回荡两山夹道缝隙,传回后方百里。
容羡眯了狐目,唇边泄出一丝笑,周身气焰和寒风融为一体,愈发冷冽。
卫挽说完,一扯缰绳领头飞驰,良久,都未听见身后铁蹄追来,细细分辨了下,才暗觉不对,容羡的驭马,虽不如现在的她,但绝不至于差这么多,她不禁凝眉。
刚想回头。
腰间骤然一紧!
官官嗦了口柠檬水:呵tui,骑个马还说话,你俩也不怕呛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