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檀眼神迎着老朱,没有一丝躲闪。
反而问道:“父皇,对于郭桓案如今的供词,您想怎么处置?”
朱元璋皱眉哼了一声。
“咱先问的你,你现在反倒要问咱!
不过,咱也不怕告诉你!当然是继续追查!
所有郭桓交代出来的人,一查到底,一个也不放过!
他们既然敢如此胆大包天,沆瀣一气,那就要做好被咱收拾的准备!
咱的眼里,没有法不责众!
咱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敢犯大明律者,无论有多少人,无论到哪一级,咱都会一追到底,一个也不放过!”
朱标听到父皇杀气腾腾的话,心里一沉。
这分明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意思啊!
空印案和胡惟庸案才过去多久?
甚至一直到最近,还不时传出有勋贵大臣勾结胡逆而被株连。
现在,郭桓案,难道又要掀起洪武朝的新一场的腥风血雨么?
唉.
母后仙逝后,父皇的杀心似乎越来越重了。
另一边。
朱檀听到老朱的话,毫不意外。
历史上。
老朱就是这么做的。
杀的全国各地人头滚滚,人心惶惶,朝堂为之一空!
朱元璋说到这里。
情绪又有些激动。
随后咬牙切齿道:“咱当年穷的都快活不下去了!
这些权贵富户就在上下勾结,欺压百姓!
最终前朝就是被这么祸害亡国的!
如今,大明朝才建立几年呢?
这些人又回来了!
他们又开始了!
左手贪得无厌,祸害百姓,右手掏空国库,中饱私囊!
这一次,咱要杀!
杀他个干干净净,杀出个朗朗乾坤!
咱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还一个天下太平吗?
如今他们敢拦咱的路,想从内部将咱的大明朝掏空!
好!
那咱就跟他们好好斗一斗!
官粮少了七百万石,能去哪儿?
无非是被那些该死的富户私吞了!变卖了!
好!
他们既然敢买,那咱就一级一级地追查!
让他们退赃,赔钱!
咱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敢私吞咱的官粮,咱倒要看看,会不会崩碎了这些混账的牙!”
朱标听到这话。
顿时更惊了!
这.
不但要追查官府,还要牵连大户?
若是这样的话,影响可就太大了!
甚至远超前两次大案!
毕竟,前两次大案虽然同样诛杀了不少人,但起码范围仅仅限制在官员和勋贵上。
这一次,却是要无限扩大了!
朱檀听到这里,心中一叹。
果然和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别无二致。
可是。
如果历史上的一切都如常发生。
那么,还要自己有什么用?
朱檀忽然昂首看向老朱,眼神炯炯,问道:“父皇,既然儿臣的两份口供都不足以扳倒一名三品和一名四品,为什么郭桓的一份口供,却足以影响六部尚书、侍郎乃至于大明十二个布政使司的几百上千名官员!”
话音落下。
宣政殿中,瞬间没了声音。
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被听到。
朱标望着朱檀满脸惊愕,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十弟
今天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顶撞父皇,他是真的以为父皇不会发火吗?
这个傻小子!
在外地做藩王做傻了?
当初,曹国公李文忠如何?
屡立奇功,当世悍将!
又是父皇的亲外甥,还是义子!
那是何其得宠?
就是因为几次顶撞父皇,劝诫他不要株连过甚,结果如何?
被冷落训斥,郁郁而终!
十弟虽然比之李文忠又有不同.
但现在这情势,你也太大胆了!
另一边。
朱元璋死死瞪着朱檀。
忽然冷冷一笑。
“老十,有个词叫恃宠而骄,你应该知道吧?
你以为你能仗着一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
咱可不是那般昏聩的皇帝!
你不要逼着咱大义灭亲!”
朱檀皱眉道:“父皇!我只是不希望朝廷受了奸人利用,区区一个郭桓,不过是个三品户部侍郎,凭什么可以勾结六部乃至于多达十二个布政使司的人一起作奸犯科?
别的赃官、贪官,做下事情,恨不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郭桓呢?
按他口供所说,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可能吗?
郭桓案,时间跨度长达两三年,父皇的锦衣卫监察百官,这么久了,就没有发现吗?
若是如此,儿臣请求调查锦衣卫!
儿臣怀疑,锦衣卫也和郭桓有勾结!
还有,动辄几百万石的亏空,这么大的数额,难道整个户部连同天下粮仓都已成铁板一块,可以欺瞒陛下吗?
就算如此,那到了该用粮的时候,无论是地方官府开仓赈济,还是朝廷要用兵,需用粮草,这么久,难道这些粮草都没有用到吗?就能一直不露出马脚?
儿臣无法相信!”
朱元璋看着朱檀,眉头拧做一团。
森然道:“口供调查的如此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替那些贼子说话吗?
朱檀!咱最后一次警告你!
这件事,咱已经定性了!
郭桓那逆贼导致朝廷损失空前巨大!
现在这种情况,朝廷的首要任务是惩治贪腐,追回赃款赃物!
而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怀疑!
还有你那一文不值的口供!”
听着朱元璋斩钉截铁的声音。
朱檀知道。
老朱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
若是再争下去,自己只怕就要倒霉了。
朱标也跟着劝道:“十弟!不要再争了!听父皇的便是!”
朱檀看着朱标,发现他的眼神里满是焦急。
心中顿时一暖。
他能看出来。
这个太子大哥是真的为自己着急,也是真的在为自己好。
可惜
自己是不能听他的话了!
郭桓案无论怎么看,都是历史上一次空前的劫难!
虽然是针对富商、官员的。
但其实,给大明造成的动荡和损失一点也不小!
更何况。
后续
朱檀摇摇头,道:“大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郭桓案牵涉如此之广,一个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天下震动!
我若是因为畏惧父皇生气,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睁睁看着大明遭此大难,那便不是我朱檀了!”
朱元璋望着朱檀,眼神微眯。
“老十,这件事,你当真要管?”
朱檀点点头,道:“非管不可!父皇,给儿臣五日时间!若是查不出这郭桓案背后的蝇营狗苟,儿臣便放弃!”
朱元璋摇摇头。
“三日!咱只给你三日时间!”
说着。
朱元璋又哼道:“咱以前看你有些小聪明!今日一看,却是憨直得很!下去吧!
三日内,若是查不出问题来,你那改革科举的事也不要想了!
以后老老实实在你的藩地做个王爷便是!”
朱檀听罢,点点头。
“儿臣告退!”
看着朱檀的背影离去。
朱标长舒了一口气。
砰——!
耳边忽然传来摔东西的东西。
朱标被吓了一跳。
猛地回头。
却发现是朱元璋将手中的奏章扔了出去。
“老十!真是气死咱了!这个混小子!说他傻,他能查出吴清臣来!
说他聪明,他怎么就不懂咱的心思呢!”
朱元璋怒吼了一阵。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吩咐陈老太监道:“给咱把奏章捡回来!”
朱标看着无可奈何的父皇,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回诸王馆的路上。
朱檀皱眉想着老朱的话。
事实上。
对于吴清臣。
不要说三天了。
便是他提出来的五天,只怕想要抓到,也是难如登天。
现在,对吴清臣有所了解的。
要么是盐商,要么,便是那个张氏布行的掌柜和画舫的女子。
朱檀对着轿外的陈护卫吩咐道:“组织人手,询问府中被控制起来那批盐商,是否有吴清臣的下落!
另外,重新审问张氏布行的张掌柜和画舫女子!也是问吴清臣的下落!”
陈护卫领命离开。
朱檀幽幽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知道。
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知道吴清臣的下落!
吴清臣也不会留这么明显的破绽给别人!
忽然。
朱檀想起了一个人。
猛地一拍大腿。
“怎么忘了他了!停下!
去刑部!”
很快。
刑部门口。
朱檀落了轿。
此时。
门口站着两拨人。
一拨是刑部衙门的捕快。
另一拨便是锦衣卫了。
片刻后。
刑部尚书王惠迪和锦衣卫千户孙振刚联袂起来。
事实上。
王惠迪也不想来。
这案子刑部不得插手。
但朱檀是亲王,他来自己的衙门,王惠迪是不得不出来迎接的。
朱檀看看王惠迪,打了个招呼。
便命他继续办差去了。
孙振刚脸上满是诧异。
他忍不住问朱檀道:“殿下,不知您来刑部是.”
朱檀道:“本王要亲审郭桓!”
孙振刚愣了愣,道:“殿下.这.笔录都已经做完了,没这个必要吧?”
朱檀道:“本王发现了新线索!前面带路,不得延误!”
孙振刚有些为难道:“殿下,您也知道,我们锦衣卫审案子,向来有些过激这郭桓如今基本算是个废人了,场面还有些血腥.”
朱檀看了孙振刚一眼,问道:“你便直说,还能不能审了?”
孙振刚干笑一声,道:“能倒是能,只是有碍观瞻!实在太血腥了些!”
朱檀哼了一声,道:“本王在藩地,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杀过!血腥算什么?速速带路不得延误!”
孙振刚一拍脑门。
是啊!
大明这帮子藩王一个赛一个的残暴!
听说秦王、晋王在藩地也是凶残的很。
齐王更是连属官都杀得七七八八。
这些人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
自己说什么血腥啊
论血腥,搞不好鲁王殿下比自己还血腥。
很快。
朱檀走进了阴森的牢房。
四周不时传来呻吟声、喊冤声和惨叫声。
朱檀忍不住摇摇头。
自己前世看过无数关于锦衣卫诏狱的描述,都说那里是人间炼狱。
但如今看来,这刑部牢房也不怎么样!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门口,站着两名锦衣卫。
不远处。
还有三名锦衣卫坐在一张小桌上。
看到朱檀和孙振刚赶来,急忙站起身。
“大人!”
孙振刚问道:“人犯还活着吗?”
领头的笑道:“活的好着呢!就是可能以前没吃过这么大的苦!一直在喊疼。”
孙振刚点点头。
指着牢房里躺着呻吟的人,笑道:“殿下,那便是人犯郭桓!”
朱檀皱眉看去。
此时。
郭桓正面向着自己。
借助火把。
朱檀看清了里面。
险些吐了出来!
郭桓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皮肤上覆盖着伤痕累累的疤痕,有的还深可见骨,鲜血与脓水混合着,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血腥和恶臭味!
他的衣物已经被血迹染得面目全非,几乎难以辨认原本的颜色。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旁和肩头,有些已经粘贴在了血迹中,一丝丝的,看上去凄惨至极!
朱檀看着郭桓的模样,脸色有些发白。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人犯?还不给他找身干净衣裳,清洗清洗伤口,这么脏污下去,若是折腾死了怎么办?”
孙振刚看到朱檀的模样,顿时愣了愣。
忍不住摇头苦笑。
感情殿下刚才都是吹牛的。
顿时吩咐几名锦衣卫将郭桓收拾了一下。
很快在一处审讯室内。
朱檀见到了郭桓。
此时的郭桓眼神迷离,又有些恍惚。
口中只是喃喃着:“疼臣知罪.”
朱檀皱眉道:“郭桓,你可知道吴清臣?”
“臣知罪饶了臣吧”
郭桓继续表情麻木地重复着。
朱檀皱眉看向孙振刚。
“郭桓这是怎么了?”
孙振刚干笑一声,道:“当时审讯的时候,下手狠了点,估计已经疯了。”
疯了?
朱檀满脸狐疑。
怎么不早不晚,刚好等到自己要审讯的时候疯了?
事实上,对于锦衣卫,朱檀也是有所怀疑的。
毕竟郭桓的口供是吴庸、王平全、孙振刚三方一起会审的。
这份口供居然一点都没有提到吴清臣,反而牵连出了六部和全国各级官僚。
只从这一点看,锦衣卫也未必就是干净的。
“臣知罪,饶了臣,好疼啊”
郭桓继续颤抖着,嘴唇无意义的重复着自己的话。
朱檀皱眉思索。
孙振刚看着郭桓,叹口气,道:
“殿下,这人已经被打废了,现在人都痴傻了,这审案,恐怕是难了。”
朱檀叹口气。
“怎么好端端的人就傻了呢?”
孙振刚苦笑道:“这郭桓一开始抵死不招,兄弟们下手也就狠了些,事后虽然招了,但人也废了.殿下,这牢房中阴暗潮湿,不如先上去吧,总之这郭桓已经死定了,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朱檀摇摇头,忽然道:“这郭桓反正都已经废了,倒不如废物利用。
孙千户,给这郭桓上上刑,让本王见识见识,你们锦衣卫有多少手段!”
话音落下。
朱檀分明见到郭桓浑身抖了一下。
孙振刚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忍不住失声道:“殿下,这人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朱檀笑笑。
“收拾一个废人你怕什么?出了事情本王担着!
别用那些寻常手段,什么抽鞭子、打板子,太没意思了。
要来就上高端的,本王今天是来见世面的!”
孙振刚苦笑一声。
“殿下,这刑部大牢也没有我们锦衣卫动手的家伙啊.确实也都只是些寻常手段.”
朱檀哼了一声。
他现在十有八九能够猜出。
眼前的锦衣卫一定有问题。
同时郭桓也绝不是真疯,装疯的可能性极大。
朱檀在脑海中想了许久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的东西。
终于,有了些许印象。
朱檀看向孙振刚,哼道:“亏你还是锦衣卫!见机行事都不会吗?
你去准备十根很细的竹签,本王先让郭桓试试弹琵琶!”
孙振刚愣了愣,问道:“殿下,弹琵琶是什么?”
朱檀也愣住了。
这东西不是锦衣卫发明的吗?怎么现在他还不知道?
后来又想了想。
搞不好,这刑罚是后世锦衣卫发明的。
孙振刚只是个初代锦衣卫,对不清楚也正常。
朱檀只得解释道:“弹琵琶,就是将十根竹签插进郭桓的十根手指甲缝里,插进去之后再拔出来,若是他不招就继续插!”
孙振刚脸色一变,面露不忍之色。
“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朱檀皱眉道:“换种别的方法也行,去烧红一块铁板,让郭桓踩在上面。
若是还不招,就让他将手也放在上面。”
孙振刚犹豫道:“殿下.这.”
这鲁王殿下怎么比我们锦衣卫还狠啊.
这刑罚光听着都够吓人的!
居然还起了这么雅的名字,弹琵琶!
朱檀看了孙振刚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孙千户是想违抗本王的命令?若是你不忍心让郭桓受这样的罪,那就你自己替他受!”
孙振刚闻言不由色变。
立刻道:“殿下恕罪!小人这就去办!”
说完孙振刚便吩咐人去准备刑具了。
朱檀看着面前的郭桓笑了笑。
“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愿意在死前受两茬罪的。
总之都是要死的,非要自己在死前一直生不如死干什么?”
郭桓浑身颤抖了一下。
继续喃喃道:“臣知罪臣万死.”
很快。
十根极细的竹签已经准备好,烧红的铁板也摆在了郭桓面前。
朱檀看向郭桓,冷笑道:“郭桓,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否知道吴清臣?
若是再装疯卖傻,那等你受了这刑罚可就别指望本王会开恩喊停!”
话音落下。
朱檀忽然将自己桌案前摆着的茶水泼在了铁板上。
嗤——!
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气化,一股蒸汽在郭桓面前升腾而起!
郭桓浑身颤抖,口中却仍然喃喃着“臣知罪臣知罪!”
朱檀不再犹豫,吩咐道。
“将人犯郭桓赤脚放上去!”
话音落下。
一名锦衣卫按住郭桓。
另一人抬起郭桓就要按在铁板上!
下一秒。
郭桓惨叫一声。
“殿下,罪臣招!罪臣知道吴清臣!”
朱檀冷笑一声。
“本王还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这样便招了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将他的一只脚放在铁板上,算是他欺瞒本王的惩罚!”
话音落下,一名锦衣卫将郭桓的脚放在了铁板上。
瞬间,惨叫声,铁板的“滋滋”声响彻牢房!
同时一股焦糊味儿与肉香味弥散在牢房之中。
便是站在一旁的锦衣卫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心惊胆战。
朱檀命人将已经快要崩溃的郭桓救了下来,问道:
“吴清臣跟你是什么关系?”
郭桓被烫之后,整个人更加萎靡,但他生怕朱檀这个活阎王再将自己另一只脚也放到这铁板上。
急忙道:“我与他认识十年了!此人自我入职户部郎中的时候便安排人有意接触我!之后更是助我连连升迁,一直走到这一步!”
朱檀点点头。
郭桓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这些晋商最擅长的就是投资官员。
放长线钓大鱼。
更何况郭桓身处户部,管理的是天下财税,早晚都有用处,早投资肯定不亏。
朱檀笑笑。
“郭桓,这些年,你贪赃枉法,吴清臣对此应该一清二楚吧?”
郭桓老实道:“是!殿下!他不但清楚,还多次指点!告诉我该怎么钻户部的空子!譬如改数字,拆东补西,巧立名目同时,有些地方的纳豆入水和纳粮入水,也是我暗中指使的因为,那些富户每次都会给下官不少钱作为回报.”
朱檀冷哼一声。
郭桓案牵连的那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冤枉的,但郭桓此人当真该死。
明朝实行的是实物缴税制。
基本上就是你之前从事什么生产,就交什么税。
譬如种水稻的就交大米作税,种粟的就交粟米作税,养蚕的就交蚕丝作税
所谓纳粮入水和纳豆入水,说的是种粮、种豆的大户、富户在交粮税、豆税的时候,向里面掺了水,以此来增加斤两,从而实现少交税的目的。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除了少交税会让朝廷损失一部分税收之外,更关键的是,这些掺了水的粮食或者豆子,进了仓库当中,水分蒸发,到时候整仓的粮和豆子都要腐坏!
不过郭桓的命运已经注定了,肯定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在前朝,斩首便是极刑。
但在明朝,所谓极刑,只有一种处罚才算得上。
那便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凌迟!
受到凌迟惩罚的人,要割上3600刀,一连割上三天三夜才死去。
朱檀看着郭桓,笑道:“郭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
郭桓惨笑一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便是做的再隐秘,也难免会出纰漏.
更何况,锦衣卫监察天下,出事是早晚的只是我也没想到,朝廷竟然掌握了这么多证据。”
朱檀笑道:“这些证据可不是朝廷自己查来的,而是本王接到了一个人的举报,你猜那人是谁?”
说着。
朱檀站起身,冷笑道:“郭侍郎,你说这天底下,有谁对你做过的事情了如指掌,又能轻而易举地举报到本王这里,你猜一猜,会是谁?”
郭桓猛地抬头。
咬牙切齿道:“吴!清!臣!”
朱檀点头道:“正是!本王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举报你!
但他确实将你坑惨了!
如今你一家老小皆被投入大狱,早晚都要陪着你一起上刑场!
到了现在,你竟然还要掩饰与吴清臣的关系!
郭桓,这天底下,第一号的蠢货便是你了!”
郭桓闻言,顿时疯狂嘶吼道:“吴清臣!这个老匹夫!我便是死,也要带着他!”
朱檀问道:“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郭桓毫不犹豫道:“我知道!他因盐商案被牵连,从扬州府中逃走,躲在了我府上!次日乘船出海了!
他跟我说过!
他若是要走,要么找东边的倭寇去东洋,要么找南边的闽商去南洋!
不过我觉得,如今倭寇贪婪凶狠,东洋荒蛮混乱。
想必他们去找闽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南洋虽然也荒蛮了些,但起码汉人到了那里,安全能有保障!”
朱檀听到这里,皱眉道:“你倒是对这两个地方很熟。”
郭桓叹口气,道:“当初,我也想逃走的.”
朱檀哼了一声。
在国内贪赃枉法之后就想着逃出国外去享受生活!
这些官的脑子里,果然龌龊无耻!
问到这里,朱檀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他对吴清臣的事有些失望。
若真是如郭桓所说。
那抓住郭桓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
无论是东洋还是南洋,自己都鞭长莫及!
朱檀点点头,站起身。
对身边的锦衣卫千户孙振刚道:“孙千户,我们走吧!”
很快。
朱檀来到了刑部门口。
忽然看向孙振刚。
“孙千户,本王在郭桓之前的口供当中并没有看到你们审问吴清臣的事情!
吴清臣作为本次大案的举报人,你们竟然连问都不问吗?
你们是有意忽略还是审了但没有记?”
孙振刚听到朱檀的问话,眼神一阵恍惚。
随后立刻道:“回殿下!当时我们只着急问案情,并没有想过吴清臣的事!
毕竟他只是区区一商贾。”
朱檀点点头。
“郭桓家中抄到了多少财物?”
孙振刚道:“大概两百万贯!”
朱檀冷笑道:“此人上下串通,口供中记的,可是黑了国库七百万石粮食!
折算成银子,350万两!
折算成大明宝钞,便是1400万贯!
其他1200万贯在哪里?
这件事你们在口供当中也没有问!
又是怎么回事?”
孙振刚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此案毕竟牵涉复杂,数额巨大,涉事官员极多!
这些钱许是都被那些人吞了”
朱檀笑笑。
“许是?孙千户,你们锦衣卫办案子,都是这般不严谨么?”
孙振刚被问的哑口无言,不敢说话。
朱檀淡淡道:“事情的真相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这桩案子,若是掀起了尸山血海,本王觉得,你孙千户这一条小命只怕也要跟着搭进去!”
说着。
朱檀进了轿子。
孙千户怔怔看着朱檀的轿子离开。
脸上神色五味杂陈。
良久。
深吸一口气。
“鲁王殿下,好厉害的手段!”
诸王馆。
朱檀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此人是鲁商盐行在应天的掌柜,名叫刘在亭。
此时。
刘在亭满脸惶恐。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身份如此贵重的人物。
紧张的他不时用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朱檀见他如此,笑了声。
“放轻松,本王想知道,你们跟闽商的关系怎么样?能联络到吗?”
事实上。
这也是朱檀最后的办法了。
既然郭桓提到了,吴清臣大概率是借了闽商的力去南洋了。
那么,联络一下闽商,或许还有机会知道他的下落!
刘在亭听到问话,笑了笑,道:“闽商啊小人清楚!不过那些人胆子太大,做的都是违反朝廷法度的事,上一次找到小人,还许诺给好处,不过小人一听便觉不妥,就将他们拒绝了!”
朱檀愣了愣,问道:“他们找你干什么?”
刘在亭笑道:“盐!他们想要大量的盐。按理说,这天底下的人,只要给银子,买多少盐都没关系!
可是这些人说要小人将盐卖出后销账,不得暴露他们是买家的事。
这件事小人就实在做不到了。”
朱檀听到这里,灵机一动。
是了!
闽商!
这些人在明代可一直都是出海的主力!
当然,也不只是明代,便是放到现在,福建人也向来热衷海外贸易。
长芦盐场的盐,品质这么高,放在海外肯定大受欢迎。
又因为如今处于禁海状态,若是他们能将这盐销到海外,肯定能赚取暴利!
难怪他们还想让刘在亭销毁这部分销售记录了。
毕竟,若是有心人发现他们购买了大量盐,却没有用在任何地方,盐却凭空消失了,到时候肯定会追查出他们走私的事情的.
朱檀笑了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闽商就算是对自己有所求了。
在商言商。
虽然海禁是老朱下的命令。
但朱檀可从来都不排斥海外贸易.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得到吴清臣的下落,很有可能还能白白捞上一大笔好处。
朱檀立刻吩咐道:“你去抓紧联络闽商!本王今天就要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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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