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在野店买到几个芋头,店家好心地叫他赶紧走啊,白鸢教占了县城,离这个小镇只有十里路。
白鸢教必定会来征粮,官兵也一定会来剿匪,最怕的是官匪拉锯,平民裹挟在其中,苦不堪言没有生路。
黄鹤站在路边,看着小镇上的百姓们栖栖遑遑四散逃窜,心中茫然一片。
此刻,大郎不知生死,玄鹳在乡农家里反倒是安全的。
官道上,两辆牛车停了下来,这两拨人应是熟识的乡邻亲眷。
“许大哥,你们上哪里避一避?”
“我们去山里亲戚家躲几天,你们呢?”
“我们走得远点,去苏州舅家。”
苏州,黄鹤脑海中灵光一闪。
在他年幼时候,也曾定过娃娃亲,后来父母不在了,他入道之后笃志修行,与苏州岳家再无联系,十多年过去,他那苏州岳家还会信守承诺吗?
当年定亲的庚帖,就在黄鹤包袱里,沈穆之,黄嫦生,百世芝兰。
次月黄鹤与嫦生小姐完婚,婚后夫妻和乐,第二年就生下女儿云亭,过了三四年,又得了儿子云台。
黄鹤便含糊讲了讲在故乡苏州早就家无恒产,幼年去了外地,现在父母已经亡故,欲叶落归根,凭着幼年的记忆,千里迢迢来到洞庭西山,路上遇到乱兵,被劫掠一空,所以,狼狈而来。
当他站在洞庭西山万户庄门楼前时,不是不惭愧的,落魄至此,饿着肚子来到岳家,以至于,心神激荡,晕倒在门前。
黄鹤不急于在黄家族亲前露脸,也不去嫦生小姐面前献殷勤,闲来只在庄内庄外看看景致,练练强身健体的拳剑而已,这倒是获得一些人的好感。
黄鹤原本的意思,是想寻个妥当的乡亲,把庚帖还给岳家,让他们另择佳婿。
再怎么省吃俭用,走到江南,盘缠也使尽了。
黄鹤按照吴地入赘女婿的习俗,改姓女方黄姓,他平生命运离不开两座山峰,天都山,缥缈峰,由此自己起名两峰。
他性子冲淡,对权力不太热衷,因此与黄家庶出的几房人也相处得不错。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东楼去,不过嫦生小姐从未表态,黄鹤也安安生生地在南楼宾舍住着。
沈穆之小时候攀亲曾经到过万户庄,庄中还颇有几个老人记得,那时候他调皮活泼,长得很俊,很得庄中妇人们的喜爱,老人们都说沈姑爷长大后除了长相还是那么俊,性格倒跟以前不大一样,冲淡平和,非常和善。
黄鹤被请进东楼花厅奉茶,等了好长时间。
<div class="contentadv"> 嫦生小姐这样的闺阁千金,当然不会出来,接待他的是严伯。
严伯开口只叫他沈大爷,没提姑爷两个字,让他先在南楼的宾舍住下。
现在时过境迁,黄鹤想就算他们不承认婚约,凭着世交谋一个容身之所,应该不太难。
黄三太爷的族长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很想展示一下他的权威,见沈姑爷落魄,正合他心意,便几次三番催促长房嫡派的侄女完婚。
听庄客们的谈话得知,他的岳丈崇德公和岳母黄江氏都已经过世了,未婚妻嫦生小姐待字闺中,似乎还记得有他家这门亲事。
黄鹤醒来后很虚弱,使尽气力,从胸口掏出庚帖,交给门子。
想到这里,黄鹤不由加紧了脚步,跟着前面那辆牛车,他不认识路,跟着别人是再妥当不过的。
嫦生小姐让严伯去问黄鹤,她不愿意离开万户庄,若是黄鹤愿意入赘黄家,那么,婚约还能作数,如果不愿意,她情愿奉上一笔巨资,让黄鹤另择淑女婚配。
忍饥挨饿到了南直隶,市面平稳不少,黄鹤手中的盘缠开始有用了。
入赘黄家,黄鹤当然愿意,他现在的身份是逆党,连路引都没有,一旦被官府查到,必定死路一条。
门子去报了族长黄三太爷,黄三太爷看了庚帖亲自走到门房,看见叫花子一样的黄鹤,不由心情大好,派人把严伯叫来,让他把沈穆之,沈姑爷领回东楼。
时隔好几个月,黄鹤又得以获得了安全舒适的环境,感到非常满意。
黄家的门子见一个叫花子一样的人倒在门前,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喂了一碗热粥给黄鹤。
安定下来后,派了心腹庄丁去接玄鹳,不想第一年没找到人,连续派了两年,才找到玄鹳,带到苏州来。
万户庄黄家是当地大施主,玉虚宫的当家老道也卖他几分面子,把玄鹳收在门下,玄鹳从此成了玄门正派玉虚门下道士。
展眼过去了十几年,有一日黄鹤独自游山,从缥缈峰下来,闻听得一声大喝:“黄鹤,你日子过得很逍遥啊。”
黄鹤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山道前站着一个高瘦身材的青年,衣衫褴褛,手里持着长棍,黄鹤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你是,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