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老骨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愕然跟不明所以。
沈老大硬生生逼出了几滴眼泪,“爹,您是不知道儿子这两天经历了什么,无忧突然患了怪病,昏迷不醒,还口吐白沫,连县上的大夫都说没办法,幸好我遇着位神医,他给了我张药方,让我熬药给无忧喝,但那些药太贵了,我已经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都还远远不够……”
沈老太太一听,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诧,随后懊悔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沈老大紧紧抓着老爹的手,“爹,无忧是我的亲身骨血,我不可能抛下他不管,他也是您的亲孙子,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沈老太太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你刚刚说你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了,那昨天那块料子呢?”
“当然是都卖了,不然哪来的钱买药?”
“那么好的一张料子,你居然就给卖了?”沈老太太怒不可遏,仿佛那料子是她的一般。
“人命关天啊娘!”
沈老太太满脸不快地将头扭到一边,她今天扯着老头子来,就是为了把料子讨回去,再狠狠指责他们的欺骗,结果料子居然没了。
“那料子本来都到我手里了,硬生生被你们给骗了回去,你们落得这步田地,都是活该,屋子趁早给我交出来,别再耍花招!”老太婆狠心无比,对无忧一句关心都没有,眼下料子没了,她只想赶紧把屋子要到手。
老太婆心想,老大家出了这档子事,后边说不定要赖着老头子出钱,所以得速战速决。
这时沈大嫂也出来了,夫妻两人夫唱妇随,你一句我一句,恳求着沈老爷子两人施以援手。
沈老太太一把将离她比较近沈大嫂推开,“我们现在就剩两把老骨头等着你们孝敬,你们好时不念着我们,现在遇到困难,倒是想起我们来了?我们没钱,还有,你们赶紧把屋子交出来!”
“娘,无忧都这样了,您一句关心都没有,字字不离屋子,难道在你眼里,屋子比孙子的命还重要吗?”沈大嫂哭着问。
沈老太太被这句质问噎了一下,她狠狠瞪了眼沈大嫂,没有开口。
沈老大紧紧盯着老爹,“爹,儿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老爹这回如果愿意帮他们,那他这辈子绝对全心全意孝敬老人家,就是爹开口让他帮帮四弟,他也认了。
“我跟你爹是真没钱,你们求错人了。”
沈大嫂泪眼婆娑,“娘,您前四叔要办喜事,既然要娶媳妇,那怎么会没有钱做聘礼呢?”
沈老太太一听,顿时一个巴掌狠狠落在沈大嫂脸上,“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敢肖想我儿子的钱!那笔钱是我跟你爹辛辛苦苦存下来的,谁给你胆子来要?”
沈大嫂没有防备,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一旁的沈老大显然也在意料之外,见状立即扭过身去扶沈大嫂。
通过沈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反应,他们也能够确定,这对老夫妻确实暗自为老四存了笔聘礼。
沈老大心头漂浮着最后的希望,“爹,既然您手头上有钱,就帮帮儿子吧,只要把无忧的病治好,将来我们两口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沈大嫂不住地点着头,“对呀,娘前天不是还过来说要合家吗?合,我们合家,爹娘,你们就帮帮我们吧。”
“不合家了!”沈老太太把这对夫妻推开,而从始至终,沈老爷子都保持沉默,不过他的沉默其实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院子里的动静早就闹得人尽皆知,邻居们都围拢过来,看着沈老大家如今的悲惨遭遇,都在感慨世事无常。
原本他家是春风得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人群里除了唏嘘之外,也不乏对沈老太太跟沈老爷子的讨伐。
“哎呦,你们这做父母的也太冷血无情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四儿子要成亲,大儿子家的事就不管了吗?”
“这还是亲爷爷呢,人命关天呐!”
任凭别人怎么说,沈老爷子都不为所动,沈老太太就没那么能忍了,把那些怼她的人通通呛了回去。
事已至此,沈老大心如死灰,按照原先计划,他起身走近围观的人群,“乡亲们,现在我家急需用钱,想请大家施以援手,但我们也不是伸手白要,所以,我决定把先前张大志赔我的那间屋子卖了,事出紧急,我也不敢要高价,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
沈老太太一听,顿时像野狗被踩中了尾巴,“不行,你们不准卖那间屋子!”
要是把那屋子卖了,儿子成亲的事可怎么办?
沈老太太看上的那家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且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本想着娶位美娇娘回来让儿子收收心,奈何对方心比天高,有聘礼不够,还一定得有屋子。
沈大嫂已经彻底看清了这位继婆母的真面目,不能共患难就算了,还要在别人深陷绝境时再踩上一脚,太叫人心寒。
考虑到这些,沈大嫂也不愿意再给对方留什么颜面,“你不就是要逼我们把屋子留给四叔成亲吗,娘,你一心为自己的儿子着想,那我也得为我儿子考虑!”
沈老太太脸皮极厚,当即扭头转向邻里们哭诉,“大家伙快来看看,这对夫妻一个赛一个忤逆尊长,不仅不孝顺,还不顾惜兄弟之情……”
沈老太太话只说到一半,便被另一个豪爽的婆子给打断了,“得了吧沈老婆子,你家老大还不够孝顺呢?人家虽不是你亲生的,却天天得了好东西就往你那宅子送,还给你亲儿子擦了不少屁股,这些你是一点都不念着啊?”
“都说父慈子孝,父母要慈爱,子女才能孝顺,你们宁肯把钱留着给四儿子娶媳妇,都不肯救人家儿子一命,还想人家孝敬你们,真是忒不要脸!”
讨伐声此起彼伏,沈老爷子大致是觉得下不来台,扯着沈老太太要走,后者却不依。
沈老大没有理会这边的事,仍在致力于把房子推销出去,“那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我家先前已经把它修缮完整了,里边还有张旧床,也一并送出去。”
澈澈给他分析过利弊,这屋子大约是守不住的,老四一天不娶媳妇,沈老太太就会一直打房子主意,与其一直被纠缠,还不如找个合适的由头卖了。
眼下这个借口就特别合适。
当初张大志为了免于被移交官府,可是把整间屋子都赔给了沈老大,包括了地权,所以此刻他十两银子卖出去的,不仅仅是地面上的屋子,还有这块地的拥有权。
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在场许多人纷纷动心,开始盘算着有没有能力拿下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