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方奇在街上挨家挨户的敲门,每走到一户人家,他便恭恭敬敬地扣门三下,然后说道:“请您给我一点施舍。”那户人家若是愿意施舍,那孙方奇便行礼道谢,倘若那户人家不愿意施舍,孙方奇便转身离去。
文岳和筱楠站在远处看着孙方奇沿街乞食,二人当初自觉乞食是极为丢人的事情,但是这时见孙方奇泰然自若,这时才觉乞食之事其实也属寻常。
孙方奇转过一个街角之后,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罐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在等候,看情形她显然已等候多时,见到孙方奇之后,她会心一笑,说道:“你今天怎么才来呀!”
孙方奇向那女子行了一礼,道:“请您给我一点施舍。”
那女子微笑着将一罐米饭倒在孙方奇的饭钵当中,她的罐子大,孙方奇的饭钵小,她就拿出木勺将饭钵当中的米粒压紧实一些。孙方奇向那女子道了一声谢,随即转身走开,那女子瞧着孙方奇的背影,只是微笑,看她面上神色,她爱慕孙方奇许久了。
筱楠瞧在眼里,笑道:“真是一对好冤家,看来孙方奇尘缘未了。”
文岳适才第一眼瞧见这个女子便觉得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何处见过她,也就没细想,这时听筱楠如此说,忙问道:“你认识她吗?”
筱楠“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是什么榆木记性啊,那个女子是董芝泽呀,就是前两天的那个首陀罗嘛。”
文岳这时才想起来,那天他带着成天闲进城的时候被百姓们为难,是董芝泽出面帮他们解围,只是当时董芝泽要下地干活,穿戴的是农民装扮,而现在是在家里等候孙方奇,穿的是女子的罗裙,他便一时没有认出来。
筱楠又道:“你记不记得那天的那个客店老板说的话?”
文岳道:“当然记得,客店老板说,有一个首陀罗的女子一直深爱着孙方奇,后来这件事情引起孙方奇的女伴不满,孙方奇的女伴后来惨死,孙方奇变成千眼恶魔的事情也都由此而来,那个首陀罗女子一定就是董芝泽。”
筱楠道:“没错啊,你看现在的这个情形,董芝泽心里一定还放不下孙方奇。”
文岳轻叹一声,想到董芝泽对孙方奇的满心爱慕,但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孙方奇现在已经受戒成了弃绝者,不能再谈情说爱,更不能成婚,他和董芝泽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续前缘了。
筱楠忽然转头问文岳说道:“你喜欢季心芸吗?”
文岳一怔,道:“好端端的你说她干什么?”
筱楠道:“咱们前几天和季心芸还有你的那个牟闪莹师姐分开的时候,季心芸看你的眼神,就和现在董芝泽看孙方奇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季心芸一定在心里惦记你很久了。”
文岳前段日子和季心芸在一块的时候,季心芸就有意无意的聊起筱楠,现在和筱楠在一起,筱楠又去聊季心芸,文岳听来满心不快,但又不便发作,不然要被筱楠说上一句“做贼心虚”,当下说道:“我们走吧,连孙方奇都走远了,我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便在文岳和筱楠说话的时候,董芝泽身后的房门打开,一个头上贴着白色装束的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出来,只听那女人说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弃绝者了?”
董芝泽仍是呆呆的望着孙方奇远去的方向出神,说道:“母亲,您不是一直担忧我的婚事吗?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我要嫁个孙方奇。”
那女人道:“你疯了吗,他是个弃绝者,世间的情爱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董芝泽道:“那又怎样,他可以不做弃绝者嘛。”
那女人道:“这怎么可能?”
董芝泽回头看着母亲说道:“只要你想就可能的,母亲。”
那女人奇道:“我想什么?”
董芝泽道:“他当然可以不做弃绝者的,您不是懂得魔法吗,您快些念念咒语,让他属于我吧。”
那女人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董芝泽话到此处,干脆说个明白,于是叫道:“我已经爱他爱的太深了,您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
那女人吃了一惊,道:“芝泽,你可别乱来啊!”
董芝泽仍是不说话,但脸上神色甚是坚决。
那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吧好吧,这样,他明天再来,你请他到家里面吃饭,我做一点施过咒语的谷物,你把那些谷物混到他的饭里,一点要按我说的做,然后你就看着吧,智觉者的忠诚随从,就永远是你的人了。”
董芝泽和母亲的这几句是站在家门口说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文岳虽然离她们母女二人极远,但他听力甚佳,仍将这几句对答听得清清楚楚。
筱楠见文岳皱眉站在当地,叫道:“你傻乎乎的干什么呢?”
文岳猛挥挥手示意筱楠别打岔,待将董芝泽母女二人的对话听全,然后才说道:“看来又要出事。”于是将事情对筱楠说了一遍。
筱楠笑道:“这是好事啊,看不出来那个孙方奇还真的很有女人缘。”
文岳道:“这是什么好事,他有女人缘,你嫁给他好了。”
筱楠道:“我就算了吧,不过我还真的想把我妹妹筱扉嫁给他,省的她来烦我。”
文岳道:“我要去找孙方奇,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明天别再来找董芝泽乞食了。”
筱楠伸手轻轻推了文岳一把,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文岳道:“话是没错,可是,可是……”总觉得若是不去阻拦董芝泽,似乎不大妥当,若是阻拦,似乎也不对。
筱楠忽然哈哈哈哈笑了出来,说道:“老话说,一切自有定数,我看这件事情,我们就别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岳和筱楠原本是打算即刻出城赶回慈溪山谷,但这时二人也不着急走了,仍回到客店住下,决心第二天中午再悄悄地跟随过来看看事情原委。
文岳心里挂着孙方奇的事情,晚上早早的就睡去了,第二天睁眼,只觉天蒙蒙亮,于是倒头又睡了一会,过不多时,只听筱楠在门口敲门大叫道:“大中午的你怎么还不起来啊?”
文岳一怔,揉着睡眼过去开门,道:“什么大中午的,你睡糊涂了是不是,天都还没亮呢。”
筱楠一把推开文岳,大步走进房门,随即用力将窗帘狠狠扯开,道:“你给我看仔细了!”
便在窗帘被扯开之际,一股刺眼阳光猛地将屋内照亮,原来天早已大明,只是文岳房间的窗帘厚重,他不推开窗帘,便没留意时辰,登时睡意全无,叫道:“我们快去看看孙方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