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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勋不应该不相信,而就算是不相信的话,此时听到外面杀声大作,也不可能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哪怕只是来看一看的。
其实杜英刚刚就已经和王猛针对司马勋的沉默揣测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司马勋并不想让谢奕立功,尤其是解救出来司马勋这一支主力大军的功劳。
若是站在北伐的角度来说,司马勋这样的做法不能理解。
可是若站在桓温和王谢两家之间已经浮出水面的矛盾来说,司马勋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恐怕还能得到不少荆州文武的支持。
因为这是损害晋朝利益,却符合桓温利益的。
不过杜英此时并没有明确的指出,他相信谢奕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只不过现在的谢奕或是不愿意承认,或是并不想让盟友知道自己实际上在桓温军中的地位也很尴尬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没必要戳穿。
不过不管怎么说,司马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来了,甚至向坏处想,这家伙还有可能派遣了得力人手,远远地盯着,发现谢奕进攻的差不多了,抓紧带着兵马扑上来捡便宜。
本来司马勋就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习惯于投机取巧的家伙。
甚至为了投机取巧,可以不惜性命。
比如宣称自己的宗室身份。
杜英从来不吝惜于将这样的人想得更恶劣一些。
可他们现在也没有办法,战斗已经进行到这一步,谢奕实际上亦是骑虎难下。
若是不进攻的话,今天晚上就等于白忙乎了不说,还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凭借着三千残部,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挡住苻雄和苻菁接下来的反击。
而若是继续进攻的话,摆在眼前的壁垒本身就是一个难题,在双方兵马数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想要攻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背后可能还有随时准备捡便宜的司马勋。
进退两难。
不过至少继续进攻,应该是相对好一些的选择。
“伯父,看来我们要准备进攻这个壁垒了。”杜英低声说道,似乎在提醒谢奕什么,却又没有明确的点出来。
攻坚······
谢奕登时想起来,刚刚自己是不是说到了攻坚的问题?
好像杜英就是接的自己这个话来着?
刚刚自己为什么突然忘了这件事?
是因为······
这都是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竟然打乱了自己对战事的思考,谢奕一阵头大,有些烦躁。
都怪······
他环顾一圈,麾下的将领们肃然而立,一个个等待着命令;关中盟的家主们都带着尊敬的神情,保持沉默,静候着谢奕的吩咐,这就相当给面子了;而杜英则握着佩剑,目视前方的壁垒,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大家好像都很用心,忘了原本话题的好像是自己。
谁都怪不得。
那就只能怪······没错,怪司马勋!
都是该死的司马勋,竟然不守承诺!
显然谢奕此时都忘了,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司马勋的准确回复,就急冲冲的发起了进攻。
不过这不重要。
谢奕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杜英,多少有些感激。
他能感受出来,这个年轻人刚刚不动声色的把话题给带了回来,不然不知道要说到什么上面去了。
杜英似乎回过神来,微微低头,并没有和谢奕对视,谦虚之意溢于言表。
谢奕很是满意,微笑着说道:“刚刚贤侄说关中盟可以提供帮助,具体又是什么呢?”
不是开口索要或者命令,而是请关中盟相助,谢奕的话里自然也带着好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杜英对于这样的直肠子汉子很欣赏,当下亦是拱手再次表示自己对谢奕的尊重,毕竟面子本来就是互相给的:
“关中盟之前讨伐盟内叛徒的时候,曾经打造了不少云梯甚至于冲车,刚刚余已经命令属下前去搬运,估计也得需要一天时间,而我们此次亦是携带了不少工匠,配合王师,也能够就地寻觅木材,抓紧打造器械。”
谢奕点头,这关中盟还真是个不错的盟友,除了本身的军队似乎没有太大战斗力之外,其余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很明显,这些都是杜英之前统筹好、准备下的。
年纪轻轻就能够把整个关中盟打点的井井有条,前途不可限量。拿下关中之后,自己一定要向老桓好好地举荐一番,如此人才,正好配合王师恢复对关中的治理。
当然,谢奕并不知道的是,杜英虽然也有些才能,但是他这些才能太“超前”了,实际上并不适合于这个时代的坞堡内部管理,实际上杜英更主要的使用自己的见识和眼光,抓住大家共同的需要,把关中盟捏合在一起,并且带着关中盟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真正让关中盟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是王猛和任群。
一个负责给杜英查缺补漏,充当智囊,还有一个虽然在想法上跟不上杜英和王猛的节奏,但是是个合格的工具人,种种事宜都能够落实下去。
对于王猛这样的人物来说,现在还缺少经验,还没有到“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地步,但是打点一个关中盟,不要太轻松。
当然,王猛并不想出风头,对他来说,那意味着要和很多人虚与委蛇,要注意自己的仪表——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至少对他来说是的——这样属实是太累了,所以他宁肯站在后面默默支持师弟。
显然师弟更适合这些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师弟往上走,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杜英则指着前方的壁垒,继续说道:“伯父,小侄窃以为,整个壁垒位于子午谷的谷口,横亘在两边绝壁中,于谷内易守难攻,于我们谷外,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尤其是对方兵马众多,我们想要攀援而上,难上加难。”
谢奕颔首。
最容易防守的城池,并不是庞大的城池,而是小而坚的城池。
守军在城墙上的兵马密度越高,自然越容易守城。
历史上往往爆发惨烈围城战的,都是一些地方上的要冲之地,而不是京畿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