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是河北送过来的战报,你过目。”新安公主将手中的文书塞到杜英的手里,手指不经意间的触碰,她微微低下头,似是小花不胜凉风的那一抹娇羞。
杜英:???
老夫老妻的你娇羞个锤子。
只好低头看文书,而新安公主已经悄悄的挪到了杜英的身边,不过也不敢、不好意思直接凑上去,只能托着下巴看着烛火摇曳中夫君的侧颜。
杜英本来就长的不算差,而且如今身为宰执天下命运的人物,这种上位者的沉稳和翻云覆雨的霸气本来就是很能吸引人的,新安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夫君的帅气,或者更准确说是魅力,是要胜过江左那些所谓的帅哥的。
一群就差直接花枝招展、矫情作女儿状的家伙们,有什么资格和我夫君相比?
大军只要到头上,一个个都得乖乖跪地求饶。
就算是父王,也是宗室之中数一数二的玉树临风美男子,不过和夫君之间还是有所差距的。
可能是父王老了。
若是父王也能够和那些矫揉造作的家伙们一样不堪一击就好了,偏偏父王还这么倔······
新安公主胡思乱想着,但不管怎么说,看着自家夫君,就是舒心,杜英则目不转睛的看着文书,没有在意旁边犯花痴的眼神。
或者准确说,已经习惯了。
河北的战报,自然是王猛送过来的,陈述了一下如今河北的战事情况。
慕舆根跑到幽州之后,环顾四周,都快找不到一个活着的慕容氏子弟了,不是跟着慕容垂被杀,就是死在慕容德军中,又或者跟着慕容恪突围不成已经不知道倒在从平原到幽州的哪个荒郊野岭。
慕容氏直系子弟虽然很多,但毕竟慕容氏把持兵权,不愿意让外人染指,这就导致慕容氏子弟为了稳定军心以及证明自己有掌管军队的能力,往往选择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样才能让将士们信服。
但是这样做的缺点,自然便是打败仗的时候,阵亡率太大。
平时打胜仗,追亡逐北,只要不独自向人多的地方扎,那么也很难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周围护卫已经七零八落,而敌军也正嗷嗷叫着寻找猎物,这就会导致那些鲜卑子弟们很自然的被擒拿斩杀。
一场场大战下来,慕容氏子弟还能剩下多少?
不过慕舆根也算是有本事,派人在伤兵和尸体之中翻腾半天,竟然还真的让他找到一个——北海王慕容纳。
慕容纳是慕容德的同母亲兄弟,所以和慕容德关系亲近,且因为慕容德的战功更多,所以这个当哥哥的反倒是给弟弟打下手,结果这一次滏水之战,慕容纳在恶战之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因而陷入昏迷,最后被当做伤兵抢救走。
其清醒之后呼喊自己是鲜卑王爷,但是那一战之中,鲜卑人的胆子都被王猛杀破了,陷入惊厥、神经错乱的不在少数,此起彼伏的都是各种哀嚎,慕容纳这个断了一个手臂的“王爷”,自然没有引起重视,一直到慕舆根派人来寻,方才辨认出这身上血污都没擦干净的王爷是真货。
不过慕容纳身负重伤,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完就靠自己的身子骨硬朗硬撑着,高烧不退,所以慕舆根也知道慕容纳估计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可现在军心已经彻底崩溃,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即使是生拉硬拽也得让慕容纳顶上去,所以最终慕容纳还是被慕舆根仓促的扶为鲜卑之主,以和慕容评抗衡。
以前慕容垂和慕容德势大的时候,慕容评还得遮遮掩掩、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总算是把这两个手握重兵的给收拾掉了——虽然不是慕容评亲自收拾的,但是他是王猛扶起来的,王猛打的可不就代表是我打的么?
秉持这样心态的慕容评,自然不能容忍慕舆根又造出来一个鲜卑的王,所以直接把慕容暐拉了出来。
之前慕容垂那几个反贼浑然不在乎太子的死活,各自争权夺利,看看吧,现在遭报应了,所以尔等还是要顺应长幼尊卑,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太子的,还有谁比太子更适合统领鲜卑?
代表鲜卑正统的这面大旗立了起来,的确比慕舆根那儿连下床都是一件困难事的慕容纳有可信度,所以散乱的鲜卑各部也渐渐的向慕容评这边靠拢。
同时,慕容评也不打算任由慕舆根这么嚣张,不然今日有慕舆根,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冒出来一个慕舆树、慕舆花?
所以慕容评理直气壮的向王猛发起共同平定慕舆根内乱的邀请,作为报酬,两军平分幽州,河北军在南,鲜卑人在北。
幽州之富饶,部都在南部,北面主要是群山,是长城防线,一旦双方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几年征战的帷幕,那么就意味着慕容氏还想在这里立足就得从河北高价购买生活物资,但慕容氏的存在也像是一把利剑一直悬挂在河北和南部幽州的头顶,关中都督府这边一样要考量若是不满足鲜卑人的要求,对面会不会再次南下,不求攻城掠地,只要劫掠粮草和人口,就够你喝一壶的。
这才是最适合鲜卑骑兵的作战方法,至于之前的那种在中原和汉人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争夺,根本就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竟然邀请我军共同进攻同族,慕容评是怎么想出来的?”新安公主最终还是忍不住凑到了杜英的身边,也很自然的看到了公文上的描述。
“最有可能以最轻松的方式夺取自己权柄的永远是内部的自己人,所以自然也是最危险的。”杜英倒是不诧异。
毕竟历史上的十二道金牌,还有明末的那一摊糊涂账,都是令人血压升高却真实存在的,更何况慕容氏这几个兄弟叔侄,在另外的时空中也是相互算计,闹到最后,又是慕容垂奔秦,又是后燕和南燕的,好不热闹。
说到这里,杜英细细看了一眼字迹,笑道:
“师兄大概也有点儿诧异,这字划收笔的时候稍稍有点儿飘,说明他的内心很是激动,却又担心有诈。”
“夫君可真是王师兄肚子里面的蛔虫。”新安公主幽幽说道。
都督府的大妇不应该是谢姊姊,而应该是王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