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慕容德对于慕容垂让自己增援邺城战场的命令并不是很感冒,谁知道慕容垂是不是又想坑自己一把?
更何况王猛历经苦战之后,兵力不足,邺城空虚,慕容垂的大军只要不出意外完可以轻松拿下邺城。
慕容德等的是之后杜英率领关中王师主力赶来增援,那时候才是慕容垂最需要人的时候,慕容德也能够顺势从慕容垂那里得到更多的许诺和实打实的好处。
留到最后的,才是底牌,慕容垂到最后求救于慕容德,鲜卑上下,还能不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慕容德万万没想到,慕容垂没有拿下邺城也就算了,结果连他自己都变成邺城城头上随风晃荡的战利品了。
一时间鲜卑大军军心大震,士卒惶恐不安,慕舆根的求援信又连续送来,慕容德自然也不可能再于邯郸稳坐钓鱼台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容德想要营造的“力挽狂澜、中流砥柱”的鲜卑救世主形象,好像还真的营造出来了。
现在整个河北的鲜卑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慕容德能够战胜王猛。
王猛之前在枋头火攻桓云,后来在邺城水淹慕容垂,水火手段都用过了,慕舆根和慕容德只要不是傻子,定然就会有所防备,所以一招用老,必须变招,但王猛还有什么招数?
他的兵力短缺,是硬伤。
也因此,平原郡的慕容恪和慕容虔,一边派人联络一片混乱的清河郡,一边对杜英的招降亳不理会。
慕容德还有很大的胜算,现在还没有到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刺史这一次可有妙算?”王坦之指着奔流的滏水说道。
拜王猛引水所赐,滏水这条支流吸收了邺城汇聚过来的积水,这几天混浊咆哮,也威风凛凛。
王坦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王猛的火攻水淹之计,他也是非常赞同的。
能够以弱胜强的就是好战术。
历史本来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到时候想要怎么洗就怎么洗。更何况······
有伤天和?
老天爷若是真的有眼睛、真的在看着这风云变化的话,早就已经阻止这人吃人的乱世了!
王猛缓缓说道:
“看慕容德的营寨,挖深壕、垒高墙,显然是在提防我们再用水攻。”
临水城控制在关中王师的手中不说,而且随着邺城的水向滏水汇聚,本来现在的水流就是南高北低,所以王猛使用水攻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样一来,水攻的效果要大打折扣了。”王坦之不无惋惜的说道。
王猛点了点头:
“但是慕容德只是看到了我们占据的水攻优势,却忽略了我军原本的劣势——骑兵。”
河北军的骑兵原本绝对不算劣势,有邓羌这种战场上形如开挂的存在,再加上西凉骑兵的爆发力,在战场上完可以和之前已经遭受重创的鲜卑骑兵一决高下。
奈何,凉州骑兵之中的多半数都前往琅琊,其中还包括邓羌这个核心人物,所以其实现在王猛手头上的数百凉州骑兵,根本不足以对慕容德的鲜卑骑兵形成威胁。
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获取的情报,因为王猛也从来没有让邓羌和凉州骑兵掩饰他们在青州战场上的存在,慕容德按理说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而慕容德现在因为担心水攻而采取的防守反击战术,无疑让慕容德直接放弃了自己的骑兵优势。
王猛缓缓说道:
“防守,可从来不是鲜卑人的长处,所以·····没有什么锦囊妙计,余打算直接正面强攻!”
“那是否还是水淹来的好一些,正好也成了慕容德。”王坦之忍不住问道。
王猛摇头:
“若是水淹的话,费时费力,而且慕容德已经做了万的准备,很难影响到其营寨的防务,同时这还会导致我们当面的这一片滩涂完变成泥泞难行之地,反倒是不利于我军进攻。
反而不如直接进攻,有火炮在前面开路,其威力不见得就在大水之下。”
定点破防还得看火炮,那个沉家伙若是陷在了烂泥里,进退不得,可就麻烦了。
这一笔账,王猛能算的清楚。
王坦之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看刺史一战成功、定河北大局!”
“余从不怀疑。”王猛轻笑,伸手指向前方,“慕容垂重整旗鼓,结果这些鲜卑人只是动口,互相提防,甚至互相抢地盘,最终给了我们先破慕容垂、再围平原城以及现在对峙滏水,从而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样的敌人,就算是能够一时取得优势,也成不了大事,更何况······因为我军之前用水攻,所以现在有着优势兵力都不敢贸然进攻,如此畏畏缩缩,岂配为我等之敌!”
王坦之亦然一笑,简而言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不过这也不能完怪慕容氏兄弟们胆小,之前南下的时候他们也是如狼似虎,三番五次创造奇迹,无论是此地的羯人、匈奴人,亦或是冉闵麾下的汉人,都望风披靡、不敢抵挡。
结果遇到了王猛之后,鲜卑几乎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甚至是外交上的挑拨离间、驱狼吞虎,鲜卑都一直处于完的被动。
可以说,王猛就是鲜卑的克星。
一座华山,竟然能走出来都督和刺史这一对双子星,当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被王猛弄得这么惨,慕容德此时心怀畏惧、不敢主动发起进攻,其实······并非不能理解。
易位而处,王坦之也会觉得绝望。
不过······现在我是刺史的人哒!
王猛瞥了一眼王坦之,发现这家伙露出来贱兮兮的笑容,不是很能理解,但还是沉声说道:
“宜早不宜迟,尽快准备进攻吧。”
“刺史打算谁为前锋?”
“朱序。”
“属下还以为刺史会用鲜卑降将,唔,唤作平松的那人为前锋,试探虚实。”王坦之略略诧异。
“不,撕开口子,还是要用最得心应手的刀,至于之后扩大战果,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王猛眯了眯眼,“余也是很期待,这些鲜卑降兵的表现。
整个鲜卑族群的未来,就要看他们了。
希望他们能对得起余之前的宽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