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蘅双眼瞪得如同铜铃,眉毛高高扬起,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即便女子带着面纱她也绝不会看错。
宋从安怎会在此处?
她也来施粥?
她身边的男子是……和尚?
这样个有才学又有能力的女子当真如云冉所说长袖善舞?天性风流?放浪形骸?
那昨夜王爷要留在报恩寺的原因……
一时间心痛难耐,夏云蘅不敢再想。
……
一大清早,卢书夜便火急火燎跑来了竹屋,帮宋从安查看伤口。一时说她幸运,一时又说自己医术高明。宋从安对着铜镜仔细一瞧,伤口已变成了条细细红线,没有发炎,想来卢书夜是真下了血本用了特效药,是以才会恢复的这样快,便真心实意奉承了好几句。
“行了!虽说安安你是真心的,但到底是奉承我,我听得出!”卢书夜没化妆,麻溜地收拾着药箱。
“哦!对了,这个给你!”
他随手从药箱中拎出个什么扔给了宋从安。
宋从安抬手接住,竟是串佛珠。
她抬头,满脸疑问:“菩提子的?给我的?”
“《校量数珠功德经》云:‘若菩提子为数珠者,或用掐念,或但手持,数诵一遍,其福无量。’了空大和尚昨日为了你连吃饭的家伙都给丢了,还不麻溜地给人还回去?”
“瞧你这话说的,那是了空师傅慈悲为怀,是佛家大爱!我相信昨日之事换做任何人了空师傅都会一样对待的!”宋从安虽说得义正言辞,心里却还是有些犯嘀咕,她总觉得了空待她太好,太温柔,可一想起他待张婶子也是如此,语气倒也理直气壮。
卢书夜撇嘴,可不仅仅是丢了佛珠还亲手抱了你!那可是破戒!昨日了空大和尚那副慌张神情只要不是个睁眼瞎都能看出来,他也不多说只摆摆手:“随你还不还罢,伤口我替你处理过了,应当会痒切记别沾水。”
“自然得还,反正我也是闲着随你一同下去,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宋从安站起身当先走在前头,卢书夜忙提起药箱跟上:“对了~安安呐~”
“何事?银子?”卢书夜跟她关系是不错,但一码归一码,人工费可以不提,但医药费总要出的,更何况昨天要不是卢书夜提醒,她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千两,不过那姑娘到底是个体面人拿了一千五百两飞钱过来,说是赔礼的汤要钱,自然宋从安也多取了些蜃碳与那女子。
“行了!回头拿给你,总不能让卢神医您破费不是?”
卢书夜讪讪笑了:“安安最是通透了。”
刚走出竹林,就瞧见远处黑烟滚滚,许多小和尚抱着柴火快步往来。
“怪不得今日要施粥,原是因为这个!”卢书夜豁然开朗:“安安若要寻了空大和尚就往斋厨或是前院去寻,我自回时疫医馆待命了。”他目光落到宋从安手中佛珠上,嘿嘿笑道:“快去把!去晚了了空大和尚可要忙了!”
斋厨中,了慈正看着小和尚们煮粥,并未见了空身影,宋从安双手合十恭敬一礼,了慈远远回了礼,并没有上前,昨日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全然不见。
宋从安轻叹还是凑上前:“了慈师傅。”
了慈竟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与宋从安之间的距离,这才双手合十,垂眉问道:“女施主有事?”
便是个傻子也看出了慈在与她保持距离,她没动只站在原地问道:“昨日在斋厨出了这种事情,扰了斋厨清净,给师傅添麻烦了。”
了慈一愣,有些尴尬:“事实难料,那不是女施主的错,女施主无需自责。”
她以为是因昨日在饭堂冒犯了了慈才会对她敬而远之,所以先行赔礼,此刻见其神色松快了也稍稍安心:“昨日事发突然,敢问了慈师傅那孩子……”
“阿弥托佛,女施主心善,昨日是贫僧弄错了,孩子母亲已经醒了,孩子也送了回去,母女都平安,那小孩吃饱了一回到母亲怀里便不哭了。”
“那位夫人可是得了时疫?若如此还是与孩子分开的好。”
“都已安排妥当了,女施主无需操心。”了慈目光慈爱和善,连连又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那敢问了慈师傅可曾见了空师傅?我有要紧之事找他。”
这话说完,了慈又是一愣,先前那慈善地笑还僵在嘴角,只转瞬间笑意消失,他用那种无可救药的目光看向宋从安厉声道:“女施主还请自重!师兄静心清修数年从未破过戒,还请女施主不要破了师兄修行,阿弥托佛。”
了慈一通输出,说完也不问宋从安,提脚就走。
宋从安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了慈师傅还请留步。”
“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了空师傅之间坦坦荡荡,了空师傅舍己救人是大爱,是慈悲,还请了慈师傅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了慈指向宋从安嘴角一张一合半天吐不出半个字:“你……你……你说谁小人?”
“谁答应是谁!”宋从安说完也拂袖而去,不再理会了慈。
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殿前座高大香炉青烟袅袅,宋从安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了空,他换了衣裳,黄色海青红色袈裟格外显眼,她并未出声了空却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和一笑,紧接着向她走来。
宋从安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眼这才迎上前,在离了空还有数步之处停下了脚步,双十合适恭敬一礼。
了空饶有兴致打量着宋从安的表情,当下也停下脚步:“从安姑娘伤势可好些了?”
“好多了,卢神医妙手回春。”
宋从安从衣袖中拿出串佛珠递给了空:“这是师傅昨日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小女再次感谢了空师傅的救命之恩。”
了空方才伸出手,宋从安便松开了佛珠。
“啪沓!”
佛珠落地。
二人皆是一愣。
了空捡起佛珠上前一步:“从安姑娘可是……”
宋从安笑道:“无事,既已物归原主,小女便不打扰了空师傅住持事宜了。”
宋从安虽是笑着说话,可了空就是觉得她的笑似乎跟先前不一样,但却挑不出什么毛病,宋从安已走出去数步,了空快步上前:“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