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蓦然驻足,眼神似乎闪过丝期盼。
宋从安快步起身,从包裹中拿出个布兜,里面整齐摆放着一包包用油纸包裹好的东西。
“这是何物?”
“蜃碳!”
了空一愣快步凑上前:“你从哪里寻了这样多?想当初修缮藏书阁那些也是众食店三月之久的存量,你……拿这些给我又作何用?”
“此事说来话长,但我曾读过医术,用蜃碳和水,洒于屋隙,可作消毒之用,还请了空师傅将这些蜃碳和水作每日消毒之用,应当可预防疫病传播。”
“从安姑娘还会这些?贫僧当真是没想到。”
“幼时我曾拜师学过三年医术,不过那时年级尚小又贪玩,只识得些药草罢了。”
了空目光灼灼,看向宋从安的眼神愈发欣赏:“不知从安姑娘对防止时疫可还有其他见解?”
“见解自然是有的,我可以说但用不用在你!”两年前她不辞辛苦寻常蜃灰就是为了今日之用,宋从安侃侃道:“一是隔离治疗,阻断传染源。前朝对疫病患者采取了隔离措施,并设立“临时时疫医馆”,隔离传染源。此后历代效仿,至今也是一条非常有效的措施。
了空精光一闪:“从安姑娘的意思是要在护国寺建设临时医馆?”
“不错!但不止是护国寺,每个隔离点都要派遣郎中,设立临时医馆,将病患集中隔离,为的就是阻断传染源,病患病发时能及时救治,只隔离不救治,放任百姓性命与不顾并不是正道。”
“其二便是要颁布医方,引导百姓们使用。大力宣传防治时疫之法,在村口驿道旁立牌晓示或编撰些简单避疫的药方引导广大百姓们使用,增强抵抗力,控制疫病蔓延,从根本上切断疫病的传播途径。”
“可这时疫表状每个人不尽相同,若贸然颁布编撰避疫药方恐怕百姓们不懂医理只会弄巧成拙。”
宋从安默默点头,昨日那寺门前的景象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虽不信什么‘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但遇上时疫,每个人尚不能独善其身,只道:“若了空师傅信得过,我自愿出一份力,就当报答了空师傅为我赎回母亲遗物的谢礼罢!”
了空嘴角弯了弯,眼中欣赏之意更甚,但随之也多了几分担忧:“从安姑娘身子方才康复,若是即刻与病患接触,也许会再次染病,贫僧虽需要帮手,可却不能害了从安姑娘。”
“我已在店中躺了十几日了,现下在此处也不知还要待多久,真真无聊的厉害。”
了空也不再多说,只双手合十郑重一礼:“从安姑娘先睡个好觉,贫僧先将病患按症状分开,到时候姑娘便无需挨个查看了。”
要说这了空和尚人帅心细,办事妥帖,穿越两世她终于遇上了个正常人,可惜啊!可惜!
因心中惦记着时疫之事,宋从安睡得并不踏实,但了空一直都没再出现过,傍晚十分也是叫了个小和尚送来的吃食,只说今日无事叫她好生休息。食盒内除了与先前一样的清粥小菜之外,竟然还多了两碟精致的点心,很符合她的口味。
吃饱喝足,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小和尚送来的吃食,除了食盒之外还有一件天青色云锦褙子。
小和尚学着了空模样一字一句道:“师傅说了,请从安姑娘慢慢吃好饭再下山来,师傅无事都在禅房。”
宋从安抚摸着那件天青色的云锦褙子:“那有事呢?”她从店中走时匆忙,随手抓了傅诗云给的那件褙子,颜色实在太过绚丽,总归是因时疫隔离,又有许多人因此丧命,穿着太过显眼不好,了空实在是心细。
小和尚明显一愣,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认真思索了片刻:“若有事……似乎在哪都能见到师傅身影。”
宋从安浅浅笑了:“你先去罢,待我吃完自己拎食盒下山去。”
小和尚即刻咧嘴大笑,一径跑了,只眨眼的功夫又跑了回来,趴在门前只露出颗光溜溜的小脑袋:“从安姐姐,方才还有句话叫我给忘了,师傅还说因朝廷来了人询问昨夜发生之事,他不得脱身,待到他了了事再给姐姐送饭。”
话罢又一溜烟跑没了影。
报恩寺是皇家寺院,又身处上都城,自然是归上都府管辖,若朝廷来人也是上都府派人来,说不定还能遇见聂云,心中想着上回救命之恩,用完了饭也未休息便提着食盒下了山。
自竹林走出没多远,便闻见浓郁的艾草味道,再仔细分辨便能闻见在艾草味道掩盖下那些尸体散发出的腐臭。不分辨还不明显,这一闻出来便只觉腐臭更甚,直冲鼻腔,当下加快了脚步。
“石郎!石郎!我的命好苦啊!”
还是先前遇见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不过两日光景却见她整个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稍稍走进些才听见她怀中婴孩细弱蚊蝇的哭泣声。宋从安虽未生养过,但也从书里看到过,这未过百天的孩子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若是哭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可那夫人却不闻不问,只呆呆望着前方的死人堆,口中不停嘀咕着什么。
宋从安走到两个看门的小和尚前问道:“这位夫人不是在后院住着?怎又跑到此处来了?”
两个小和尚二脸无奈:“阿弥陀佛!女施主快劝劝罢,那位妇人任谁劝都不停,便是将她送回去了没一会儿便抱着孩子又来了。”
小和尚轻叹:“哎!让她带上面纱她也不肯,我瞧她精神好似迷糊了,时不时还打寒颤,这样热的天只怕……”
小和尚没再说话,可剩下的话却是任谁都明白,打寒颤便是同宋从安一个症状,她回头看向妇人,小孩子的身体不比大人,用药也要讲究许多,若那夫人当真已经染上时疫,只怕孩子也是凶多吉少。
“君山!你等等奴家!”
妇人一声大叫,起身撞向身旁大树。
“砰!”
一声闷响后,直直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