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保全问:“那这……以工代赈要如何实施呢?”
宋从安抬眸,浅浅一笑:“仲夏天热日长,不如让江淮诸州府多多举办泛舟游湖的活动?”
“大胆!殿下给你脸了,你还真就敢蹬鼻子上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苏保全横眉大声呼喝,元昌盛却摆摆手:“让她继续说。”
宋从安深吸口气:“现下是饥岁荒年,人力成本不高,不妨借此机会兴建寺庙,重新修筑堤坝与水利设施,必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服务。”
“哈哈哈!”元昌盛朗声大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啊!”忽然他身子又向前探了几分,目光灼灼看着宋从安:“那第三点呢?你方才在前头不是说要鼓励灾民重回家乡,怎此刻又说要‘移民就食’?”
“江淮受灾百姓甚多,可土地粮食却是有限的,运输赈济粮米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其这般不如由朝廷出面组织灾民向地广人稀之处移民,到达后给予赈济、发放田亩使其安家。”
元昌盛默默点头,看向宋从安的眼神满是欣赏:“宋姑娘为何不喜欢我儿?是颢儿待你不好?还是你早已有其他心仪的儿郎?”
宋从安垂眸,刚要开口却忽然抬头,诧异地看向眼前的元昌盛:“殿……殿下……”
“呵呵……罢了!也不知谁是那个有福气的!”元昌盛轻叹声摆手:“去叫侧妃进来罢!”
元昌盛兀自起身,边走还不住叹息:“可惜啊!可惜啊!”
苏保全满脸堆笑:“宋姑娘的确还是有些小才的。”
“呵!”元昌盛止步瞥他一眼:“她何止是小才啊!她让百姓宴游湖上,是想让尚有余财的富人花钱,从而让穷苦人家赚些银子度过难关,而鼓励官府大兴土木,也是想让贫苦无依的百姓可以借着官府与提供的机会活下去,不必背井离乡,饿死街头。就说这‘以工代赈’,便是朝上那帮老臣累死也想不出来的!”
“纵观前朝,历代王朝在百姓们遭遇灾荒后,大多选择了蠲免赋税,与民生息,可要如何‘与民生息’?朝上那帮老臣只会纸上谈兵,可你瞧方才那个小女子所提及的‘移民就食’不仅让灾民有了口粮与田地,减少了流民产生,既保证了社会稳定,又为灾民迁入地带来人口红利,可谓是朝廷与百姓完美双赢的不二之选!只可惜她是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然孤定要破例封她个户部侍郎当当!”
苏保全眼睛差点瞪出来:户部侍郎可是正儿八经从三品的大官啊!不过很快就又满脸堆笑:“宋姑娘有才可也得遇上殿下这样的伯乐不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殿下是慧眼识珠!不然谁会听一个小女子所言呢?”
元昌盛朗声大笑:“去孙侧妃处罢!”
……
傅诗云瘦了许多,出落的比以前更为动人,只是如同坊间传闻的一般眉宇间自带了几分哀愁之意,叫人莫名想到了那正在枯萎的鲜花。
“你还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坐下?快来尝尝这是什么?”
傅诗云唇角带笑,向宋从安招招手,夏荷将手中茶盏奉上方才退下。
酸甜液体划过喉咙,唇齿弥漫着清新的果香,那竟是她留下的朹果饮子!想来是她那位好友将方子留给了傅诗云。
一晚上经历了太多,宋从安就这般看着傅诗云简直恍如隔世,那句“你过得如何?”卡在喉空,却是不管怎样都问不出口。
傅诗云倏地笑了,笑里却夹杂着几分苦涩:“我试过了没成功,姑母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空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我们不怕死,可老国公亲自跪倒在我面前,求我给他们张家一条生路……”
傅诗云深吸口气,飞快抹了泪:“你不用担心我如今过得还好,最起码在别人眼中我是个宠妃不会缺吃少穿的。”
她悄悄凑到宋从安耳边捂着唇说了些什么,宋从安一愣惊得好半天都未合龙嘴:“此话当真?”
傅诗云缓缓点头。
自从再相见,傅诗云似乎都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致,即便是笑也是浅浅的稍纵即逝,那个曾经如向日葵一般的明媚女子终究还是不见了。
“那你……不恨太子妃娘娘吗?若不是娘娘从中阻挠,以你的身份嫁给张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恨又如何?她是我姑母啊!我自幼丧母,若非姑母替我求了道护身符,说不定都活不到与你重逢。”她拉过宋从安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两年我早已想通了,他总有另娶的一天,而我也不知何时才能解脱,尚且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话语间皆是不可言喻的落寞。
“快别说我了,说说你罢!这两年你与我那杀千刀的表哥都经历了什么?我如何听闻你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宋从安口中的朹果饮差点儿没喷出来:“诗云,我对天发誓,与皇长孙殿下之间清清白白,从无越轨之举。”
“那孩子……”
宋从安轻叹:“流落崖州之时结识了位妇人,孤身带了两个孩子,那妇人说来也是个命苦的……哎!总之最后将那妇人把孩子丢下只带儿子跑了。子明……你表哥心善就养在跟前了,只那孩子受了刺激一直都不能说话。”
傅诗云缓缓点头,悄悄打量宋从安的表情:“这就好,这就好!前些日子我听闻殿下有意为表哥娶亲,毕竟表哥已二十有二,换做他人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
“选了夏家那位大小姐?”
“你都知道了?也是,毕竟你不愿。”傅诗云语气惋惜:“我原想着你与表哥历经了这样多苦难,你还无怨无悔照顾了他两年,想来是愿意的,嫁给表哥后还能时常进宫来陪我解解闷,可谁承想你还是不愿!从安啊!你……当真不曾有一点儿喜欢过表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