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傅诗云悠悠开了口:“宋之丁氏家无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及其家穿井,告人曰:‘吾穿井得一人。’有闻而传之者曰:‘丁氏穿井得一人。’国人道之,闻之于宋君。宋君令人问之于丁氏。丁氏对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人于井中也。’,殿下,教坊司内本就人多口杂,什么话儿一传十十传百就变了样也是有的,妾相信这位宋掌柜。”
夏云冉冷哼:这话意思实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道听途说不能轻信、不能盲从,更不能以讹传讹,这位傅侧妃最是不问世事的,怎忽然开口替个官妓求情,她狐疑地看向远处的傅婉凝,傅婉凝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千算万算算漏了傅诗云会来参加宴会!
“呵呵!不管如何总归是你将这首绝唱带到了众人面前,孤原是想赏赐你,现下功过相抵,你便退下罢!”
傅诗云还想开口,却见宋从安微微摇头,只能轻叹一声作罢。
夏云冉见状换忙上前福身一礼:“父亲,儿媳听闻宋掌柜曾担任教坊司艺学一职,儿媳亲姐也善作画是城中最有才名的,不知二位可否一较高下?那画作若在场诸位有人喜欢可出价买回家去,都算作为江淮灾民筹得的善款。”
宋从安本想开口拒绝,可夏云冉这话一说格局就上去了,不想太子也并未阻止,而夏云蘅竟迫不及待起身站起了身。
元昌盛拈髯笑道:“两位都是我朝出名的才女,既如此就用‘踏花归来马蹄香’命题罢,尤其突要出这一‘香’字!”
“姐姐与宋掌柜可得好好画,这可是为江淮难民募款的善举呢!”夏云冉笑得唇似绽桃。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唇!
有内侍抬上桌案于二人面前,夏云蘅二话不说低头作画,她端坐于桌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拎着衣袖,神色专注看着就是位‘三好学生’模样,从其动作已知晓她绘画风格,宋从安一声轻叹,从始至终都没人问过她的意愿啊!
宋从安站起身,猫着腰,一手执笔在纸张上描绘勾勒;有风拂过吹动她鬓角碎发并不自知,身体也随着用笔晃动起来。不多时,两张画就呈现在元昌盛面前,不过两张画作并未署名,元昌盛看罢摆手让众人传阅。
其中一张画着位身着戎装女子坐于马背之上,女子剑眉英目,唇角带笑,表情陶醉,漆黑长发高高束起,而鬓边却簪了朵花,马蹄之下皆是朵朵红花。而另外一张画却是大相径庭,只画了两匹骏马,在骏马马蹄之上画了数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除此之外整张画面并未出现一朵花,可以说连一片花瓣的影子都没看见。
张表高声赞叹:“妙哉妙哉,二人笔法各不相同,却都是绝世佳作!此张画作所书女子鲜衣怒马,用色鲜明,笔法严谨却又不失洒脱,人物形象因情寄景而显得紧致饱满,这位姑娘一定是心细如发之人呐!”
夏云蘅脸上始终挂着从容微笑,沉静看着眼前一切,仿佛周围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目光触及到宋从安那一刻反而笑意更甚,还向她点了点头。
张表拿着那张画是看了又看,抬头瞧见元家两兄弟忙凑上前:“两位殿下给掌掌眼,看如表说得对不对?”
元颢脸色已是通红,他嗤笑一声把酒盏往桌案上一敦站起身,脚步多少有些踉跄,左摇右晃凑到张表身旁瞧了眼,他挑眉并未多言,表情不置可否。
元澈负手而立,随便瞧了两眼便笑道:“我瞧着都两幅画都很好,两位姑娘皆不负才名。”
一直信心满满,好整以暇享受夸赞的夏云蘅明显不安起来,虽稍纵即逝但桌案下那紧紧绞着手帕双手却出卖了她。
叶远山凑上前一瞧:“如表兄,我怎觉得这张更好?用笔精到且形象真实生动,虚实处理更是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方才殿下所说要突出‘香’这一字,虽然另一张也不错,但显然这张更扣题嘛!”
这话一出夏云蘅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面色倏地变色,宋从安的确是有些功底的……不!是功底深厚,虽看起来用笔粗犷,是大笔恣意挥洒,然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两匹步履悠闲的骏马,下笔精准,用笔灵动,并不拘泥于物象,可两匹骏马却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纸面,且整张画作中未出现一朵花,只用蝴蝶围绕着马蹄上下翻飞来突出那‘踏花归来马蹄香’的‘香’字,当真是妙极,与之相比她想表现出的那份洒脱多少显得有些造作,的确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云蘅再看宋从安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探究,这刻她似乎可以理解这位高贵的皇长孙殿下为何会喜欢一个瘦马出生的官妓了。
台下争得火热,元昌盛见傅诗云也探头向下瞧去,便悠悠开了口:“爱妃啊,你如何看待那两幅画作啊?”
傅诗云倏地移开了目光,温声道:“我自幼不喜舞文弄墨,孙侧妃姐姐出生书香世家想来比妾更有见解。”
一直默默吃菜的侧妃孙荃被猛然点名,心中一慌,她出身书香世家不假,可书画却是比不上族姐的,自先太子殡天,皇家发了话说族姐还年轻可自行嫁娶,然族姐却自请为先太子守灵如今已过三年尔;两年前皇室为太子选妃,特意遣人来问,族中适龄女子不少,却都已说好了亲事,只有她眼看就要十九,《大历律》: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当罚之。父母已为她交过一次罚金了,这一次便选了她进都。
当年拢共选进东宫五位侧妃,除却她和今日席中的两位傅、李侧妃之外还有两位因怀了身孕并未前来,其实要说得宠还得是她身边这位傅侧妃,她是太子妃亲侄女,朝廷的安平县主,太子一月之内有半月都在她宫中度过,既年轻又得宠可肚子却没响动真是奇怪。
孙侧妃忙慌慌放下手中筷子,擦了嘴站起身:“妾……妾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