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欢仰着下巴扬眉,双手抱胸看张表,那胸有成竹模样,惹得一众人都笑了。元帝也忍不住以手指点元意欢笑道:“你们瞧她,这幅模样到底像谁?”
张表也笑,不过倒不像先前面对傅诗云那般害羞,而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他低头浅笑向元意欢拱拱手:“殿下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哦?莫不是你也惦记着皇爷爷手中那块玉佩?”
张表拱手:“正是,谢殿下成全。”
先前傅诗云与她还聊过那块玉佩,便想得了赏送她,谁承想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元意欢兀自撅起小嘴,粉嫩小圆脸气得红扑扑:“唉唉唉!那个不行!你寻个别的去!”
张表一愣,半张着嘴一时哑口无言:“殿下方才还……”他下意识往人群中傅诗云所在方向瞧了眼:“既如此咱们就手下见真章罢!”
“呵呵!谁怕谁!”
一时间,二人气氛剑拔弩张,张表对了一斛,元意欢也不甘落后迅速追上,就这般你追我赶两个人眼前都只剩下最后一斛。元意欢只瞟了一眼便笑着去瞧张表,见张表面前那斛里插着几根白色柱状根茎,上头是一节节还带着些赤色须状物,最上头枝叶如荞叶一般肥大,当下心中庆幸,她也不答只顾看戏。
张表围着斛里那颗野菜看了又看,似乎也是不得门路,就抬头去看元意欢,见她好整以暇只顾看便朗声笑问:“殿下为何不作答?”
元意欢嘴角笑意都快溢出脸颊了,她挑眉:“既如此,我便先作答了,我面前这斛乃是椿!”
她双手抱胸,摇头晃脑在桌前来回踱步:“要说这椿,乃是这春日里最不可多得的,现下虽只是些嫩芽,但待到清明之后谷雨之前摘下香椿那才是最好吃的,只要用鸡蛋配着在锅里一炒便成了春日里最易得的美味!”
元意欢说完,挑眉去看张表:“张小公爷,到你了!”
话罢只听那斛野菜前内侍高声道:“刺老芽!”
“什么?”元意欢不可置信回头,快步走回去指着那斛“椿”:“你说这是什么?刺老芽??”
内侍只低头拱手将那布条呈给元意欢,她一把夺过仔细看过,随后将布条往桌上一拍:“大不了就是平局,我就不信他能认出眼前那斛到底是何物!”
张表见状也松了口气,只转头去看眼前那斛不知名的东西,忽他凑近一闻眼神一亮笑道:“这是蕺《别录》中曾记载此物多生湿地,山谷阴处亦能蔓生,叶如荞麦而肥,茎紫赤色,江左人好生食,关中谓之菹菜,叶有腥气!”
元意欢当下就沉不住气了,两步跨到张表身侧,徒手将那木斛搬开,抽出头下压着的绸布条,片刻后她一跺脚,将那绸布条甩进张表手中负气而去。
太子妃傅氏尴尬笑道:“瞧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竟这般没有肚量,我叫林嬷嬷寻她回来。”
太子当下拉住傅氏只叫她坐下,方才回头去看元帝。
元帝原本也没当回事儿,一个娇贵的皇孙女能这般见多识广已是难得,可偏傅氏却要出言袒护,心中顿觉不快只摆手冷冷道:“随她去罢!”
又起身看向张表:“张家小儿,你过来让朕好生瞧瞧。”
张表恭敬行礼至元帝前跪下叩拜,元帝只捋须笑叹:“朕那些个老伙计虽都走得早些,可子嗣却都是极好的!”
元帝摆手,苏忠忙取来个晶莹剔透,雕工繁复的玉匣子递给张表,张表又是一拜方才抬手接过:“谢陛下恩典!”
“行啦!大家都入座准备开席罢!”
张表小心翼翼端着那玉匣子入了座,他身旁姜家兄妹忍不住侧目去瞧,叶云深探头过去:“张大哥你将那玉佩取出来与我们开开眼界罢!”
这话一出坐在张表左右身后诸位公子小姐都站起身去瞧,张表则向对面看去,奈何却未瞧见傅诗云身影。
“大哥!你发什么呆,快拿出来!”张嫱这会儿已迫不及待,见张表并未开口,只不住用手肘去戳他。张表回神忙笑着将那玉匣子打开,那竟是一块晶莹剔透,净可透字翡翠如意,细一看如意中央竟飘着几朵浮棉,就似那空中云朵一般,更添了几分意境。
张表眼神闪了闪,一把扯过那如意塞进衣襟:“我去更衣。”
傅婉凝原本对这东西并未上心,可此刻瞧见竟是这样奇珍异宝,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田佑家瞧了也只顾咂摸咂摸嘴,伸手把傅婉凝肩上一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切!这群没见识的,我当时什么个东西呐!回头我叫人去寻个与这个一样的送夫人,这天下之大还怕寻不到吗?”
傅玉安与傅玉仁离二人近些,听到这话只互相瞧了眼,傅玉仁碰碰傅玉安肩膀:“二哥,咱们二姐夫出手可真阔绰!”
傅玉安侧头低声道:“这原不是贵重与否的道理,便只是块石头那也是陛下赏的,贵重之处在这儿呐!”
“三郎,这是金殿之上,要自重些!”她语气虽娇软却用足了劲儿去推田佑家。这上都城中分明有这样多的好儿郎,为何偏她只能下嫁与商户之子?即便是嫁不成表哥,这殿中任何一个也比田佑家要强,当下心塞只侧头长叹。
元澈从始至终都抱着孩子安安静静陪在陆氏身侧,许是时间太久怀中小儿竟不住啼哭起来,小儿哭声嘹亮一时间店内众人都朝他看去,陆氏忙接抬手去接,只听元帝笑道:“嘶!澈儿家这位哥儿声音倒是洪亮,快,抱来与朕瞧瞧!”
若不是这小儿突然哭了,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有重孙的人啊!
元澈抱着孩子先恭敬一礼,方才将递给苏忠。
“澈儿你自个儿抱过来罢!苏忠没报过这般小的孩子,回头别伤着他。”
元澈长子如今还未满周岁,但一直由陆氏亲自照料养得甚好,虽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但长了双葡萄似得大眼睛,特别是那瞳仁当真是又黑又亮,听到元帝说话抬头去看,只转瞬间忽然笑了嘴里咿咿呀呀,还在元澈怀中不住冲元帝摆手。
周氏见状也忍不住轻叹:“哥儿如今快九个月了,还未起名字呐!”
元帝尴尬笑笑,再回头那小儿竟兀自推开元澈怀抱,仰着头向元帝爬去!
椿:香椿
蕺:鱼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