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回话,说我即刻就去。”
傅诗云待小厮走了方才看向春杏并夏荷,满面狐疑:“我……怎有种不好预感,莫不是……”
自她与桑氏闹过那么一出,傅候对她也算是上心了,时常遣人来问是否有短的缺的,桑氏是否有未顾上的,但像这般传她去回话还是头一遭。
书房!回话!傅诗云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只傅候一人,傅候与桑氏向来情深缱绻,但凡傅候在书房她定会亲自过来送上些汤羹嘘寒问暖,彰显夫妻情深,可此刻那股子不安劲儿愈发严重,傅诗云站在书房门前迟迟没有踏过门槛。
“云儿来了啊……怎不进来?”倒是傅候先看见她开了口。
傅诗云讪笑向行礼:“给爹爹请安。”说罢垂首立在一旁不再多言。傅候见状放下手中毛笔笑问:“可看到你二妹妹出门了?”
“看到了。”
“那可曾与她说上句话?”
“并未。”
傅候问一句,傅诗云答一句,能一个字说完绝不用两个字,傅候皱眉方捋须长叹:“云儿这是还再怪爹爹吗?”
傅诗云忙跪倒在地:“爹爹每三五日便人来问日常嚼用可有短缺,母亲平日里得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先送给女儿来选,女儿虽不常见爹爹,但一切都好,爹爹无需担心。”
傅候缓缓点头:“可爹爹瞧你今日并不开心,又为何事所困啊?”
虽不知他老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把她叫过来问她为何心中烦闷,她这个当侯爷的爹才没这样好的兴致,再加之婉凝方才出嫁,莫不是想让她代替傅婉凝嫁给表哥?连她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惊到了,忙抬头去看傅候。
傅候也正捋须看她,他剑眉紧蹙,似乎还再琢磨什么。
当下想起宋从安临走前给她送的信儿,眼眸一转也哽咽起来。
傅候闻声回神,几步上前:“云儿,可是受了委屈?你我是至亲,若真有人为难你爹爹一定为你做主。”
傅诗云以帕拭泪,缓缓摇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着快到母亲冥诞女儿不能亲自去给母亲上柱香,心中愈思愈闷。”
话未说完,已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茹儿冥诞……”傅候掐指一算语塞半晌:“这……离茹儿冥诞不还有三月有余?”
傅诗云抬眸,豆大泪珠落下,傅候心一颤,估么是方才见傅婉凝出嫁,她也想起自己亲娘遂不再多说,只拍拍傅诗云手:“云儿莫哭,既如此过几日遣几个丫头婆子跟着你,去青云观给你亲娘上柱香便是。”
“那……爹爹不跟女儿一同去吗?”
傅候下意识往插屏后瞧了眼,面色为难:“爹爹还有要紧事情处理,到时你也记得替为父给你亲娘上柱香。”
傅诗云应下,恭敬行了礼方才退下,桑氏见她走了,才从插屏后头探出身来。
“侯爷!你怎该说的话一句未说,倒应了让县主出门上香了?”桑氏一时情急也顾不上其他,只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傅候睨了她眼:“我不过是叫云儿来问几句话,你急什么?更何况那件事我本就还未考虑妥当,云儿是我亲生女儿,事关她终身幸福,总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侯爷未免也太宠县主了些,自古女儿家婚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侯爷做主了县主还能说一个不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如此三娘你今日也不会站在这了。”傅候起身替桑氏理了理鬓角:“三娘啊,你替玉成筹谋为夫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将算盘打到云儿身上,明白吗?”
桑氏一凛,忙低头敛目:“三娘知道了。”
……
申江镇
黄小姑如往常一样,正咬着牙坐在门槛上剥棉籽。
“呼!”她兀自搓搓那像胡萝卜一般手指,起身回家,忽见远处有个颤颤巍巍人影,忙一径小跑往屋里去了。
不多时一老妇跟着跑出来,也站在门槛前向外张望,看清来人后忙迎上前去。
黄小姑死死捏住鼻子,待宋从安走进院子更是远远躲开:“安姐姐!你怎么把死人带回来了?”
老妇冲黄小姑摇头,她这才嘟囔着闭上嘴。见老妇要帮她忙不住摆手:“哑婆婆不用搭手,我自己来就成,这味道沾到身上回头洗不掉。”
哑婆婆听罢方转身去了庖房,黄小姑也跟在哑婆婆身后离开。
若不是她无意发现元颢额角伤口愈合,便不会去摸他脉搏,就不会发现在死人堆里呆了两日的元颢竟还活着。
哑婆婆拎了两桶水进屋,一桶是刚烧开热水,另一桶则是冷水,还将先前与她治伤药粉放在一旁,黄小姑跟在哑婆婆身后,搁下手中衣衫捏着鼻子转身就跑。
元颢就这般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回想方才若不是那一抹微弱呼吸,当真是与死尸无异了,她深吸口气着手检查伤势。
“滋啦……”
剪刀划过青色长衫,露出男子肌肤,她用毛巾仔细擦拭,渐渐才露出肌肤原本颜色,元颢身上竟有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处伤痕。
旧伤应当也是这一两个月留下的,疤痕早就脱落但新长出皮肤还是淡粉色。而新伤却状况不佳,许是污蝇在伤口溃疡內产卵又或是那些死人堆里蛆虫通过伤口直接钻入,元颢身上许多伤口都是白花花一片。
还好她先前有帮乌团儿处理过的经验,但饶是如此当天晚上她也没吃饭。
是夜,元颢又发起高烧,高热时尚且可用水擦身体帮他降温,可温度好不容易降下去没一会儿又开始反复,而这一次元颢整个人不住抽搐,哑婆婆家一贫如洗,已将自己被褥让了出来,宋从安别无他法,只得将元颢搂在怀中。
镇子里无人报晓更没有公鸡打鸣,索性她睁开眼时元颢并未苏醒。
她拨开男人额前长发查看他额角伤势,眼神无意扫过男人面颊,宋从安有些恍惚。他高烧已退,脸上潮红褪去更显苍白,那张柔软双唇也因高烧而干涸起皮。
她拿过勺子喂水,却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无奈只含了一口水慢慢渡给他,一口、两口、渐渐地男人竟开始自己去吮吸她口中之水,她大惊忙抬眸去看,却正巧对上那双细长眸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