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必先摇头晃脑来回琢磨那几个字,摸摸鼻子满意点头:“小兄弟你有个好娘亲啊!”
“谢大人夸赞!”宋从安伏在地上早已是满头冒汗,本以为终于蒙混过去,却听沈必先又不紧不慢开口:“你一直趴在地上也怪累的,既军营里头什么都没看见,那就与我说说军营四周是何光景罢!”
宋从安不好推辞,直起身子抬手朝沈必先又是一礼。
一直翘脚躺在床榻上沈必先兀自起身,猛然凑到宋从安跟前,两根手指紧紧捏起他下巴。
她心中大惊,连喘气都颤抖着喘不匀了,却仍旧是垂眸不去看沈必先。
“啧啧啧!你这脸上伤势瞧着严重,莫不是我的人伤了你?”
那粗粝手指松开,她连忙伏地行礼:“回大人话,是小人眼神不好,天黑又看不清路被石头绊倒伤了脸。”
沈必先咂摸咂摸嘴,随手扯过条毛巾颇有些嫌弃地将手指血迹擦掉:“继续说。”
宋从安这才松口气忙仔细回想,片刻后她突然张大了嘴巴,眼神惊恐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景象。
“大人……”
“如何?”沈必先见他满脸惊慌,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忙向前探身仔细盯着宋从安厉喝:“你这般惊慌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方继续说道:“大人!草民不才但自诩涉猎甚广,细细回想今日之事乃是上天给大人带来了一桩功德事,早则今夜晚不过两三日内,大人注定是这天流镇数百村民的救命恩人啊!”
“你说什么?”沈必先语气明显上扬,不可思议看着地下书生:“难不成你小小年纪还能掐会算?你可别想变着花样来诓我!”
“大人且听草民细细说来,想必之后定有决断。”宋从安自从想到这点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语速名下加快了许多。
“草民刚到河边就见山脚下有一汪清泉不住向外冒水,但方才听人来报说那泉水竟已干涸数年,今日突然‘复活’实乃异象。”
宋从安偷眼去瞄沈必先,见他眉头紧锁似在细细思索遂接着说道:“而当时草民沿山脚发现许多松动土堆,又见田鼠四蹿,先前只以为是田鼠打洞并未多想,而现下看来……”
“现下看来如何?你快说!”
沈必先已从床榻兀自起身。
看出他是真急宋从安也不再卖关子:“大人!这些异象怕是今夜会有山崩之难啊!”
“你是说山崩?”
“正是如此!拒草民观察天流镇附近山石土壤稀松,又听闻落雨月余方才停下,加之从镇里路过之时,牲口犬吠不绝,想来最晚不过两三日必有此难,还请大人速速传令救镇中百姓于水火啊!”
沈必先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宋从安,片刻后他大步走至桌案前甩开舆图细细查看,再开口时语气焦急:“你可知误报军令之后果?”
宋从安向上拱手:“草民深知军令如山,不容半点有失,一道军令发出关系成千上万士兵百姓之安危,而伪造军令者会受到严重惩罚,重则斩杀也不在话下,但前日清理备堤河时也曾听将军传令,只要发现异状皆需上报...”
“大人,今日不同往日,灾难来临往往只是一瞬,可若我们能防患于未然,保全百姓性命同时又能保全其身家,那可是天大功劳。”
话音未落,帐外有人来报,沈必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从安,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传!”
“你也起来罢!”
此刻宋从安不再多言,只起身垂眉敛目立在一侧。
一士兵匆忙进帐,单膝跪地向沈必先拱手:“沈都头,河岸附近山体突发坍塌松动,并从裂缝中冒出热气,军长不敢耽搁叫小人速速来报!”
沈必先眼珠转了又转,片刻后猛然抬头:“传我军令,叫你军长带领队伍速速撤回大营。”
“宋登达、杨五德、梁大鹏、赵春可在营帐外?”
宋登达、杨五德、梁大鹏、赵春四人闻令进帐皆拱手听令,几人屏息敛气脸上早没有先前那吊儿郎当模样,沈必先负手而立:“天流镇四面环山,若遭山崩之难上游小叶将军营帐必定围困其中没有出路,宋登达你去马棚选最快马匹将异象回禀小叶将军请他们速速撤离!”
“赵春!你是天流镇人,现下你领一队人进镇,将情况回禀冯大人,大人自会决断!”
“杨五德!你同样快马加鞭去下游长孙殿下营帐,一定要将当前情况回禀清楚!”
“梁大鹏你带人将大营中人集合,先将营地后撤百米再听我号令!”
几人步履匆匆领命出帐,霎时间原本静可闻针军营兀自喧闹起来,沈必先坐在桌案前,他双手拄膝身体前倾,好半晌才长舒口气,他起身走至宋从安跟前,目光复杂:“若真遇山崩,届时百姓们又该如何自处?”
宋从安始终缩脖躬身站着,此刻向沈必先拱手:“一则,应当沉着冷静切勿慌乱,向垂滚石前进方向或滑坡方向两侧逃离,并尽快在周围寻找安全之地。”
“再则,当无法继续逃离时,应迅速抱住身边树木等能固定身体之物体。”
“三则,躲避在结实障碍物下,切记保护好头部,千万不要将避灾场地选在滑坡的上坡或下坡。”
“最后,当滑坡停止后,也万万不可立刻跑回家中,滑坡必会连续发生,这般贸然回家,说不准会遭到二次滑坡之侵害。”
沈必先思索良久,拍拍宋从安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草民宋安。其实大人无需记得草民姓名,时不可待机不再来,大人若想升官发财当下要做得便是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让士兵、百姓都看到您的身影。”
“上都城,宋安!我沈必先记得你了!”
他转身随手扯过软甲穿上:“大灾当前,你也速速回去,若今日事成你再来寻我,沈某一定不会亏待你!”
这话说完,他抄起刀剑径自出帐,宋从安这长长吐口气,许是沈必先传下军令,她一路往回跑也未受阻拦,天流镇里已是灯火通明,她不敢停歇加快脚步前行。
眼看就到镇门前,身后忽传来阵阵马蹄声,还未回神就被人从背后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