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子苦笑:“唉!也不知安临府还能抗多久,万一若是顶不住可如何是好?”
他看向身边方景生,方景生抽抽鼻忽然朗声大笑:“不管如何咱们还有艘船,大不了把你叔和嫂子还有俩小的接上船就是!”
“我爹说了陛下是个好皇帝,与前朝那些重农抑商的皇帝老儿都不同,他修建运河,取消宵禁制度还鼓励女子多出门见识见识。”
他拍拍葛钟子肩膀:“你放心朝廷不会不管的。”
……
宋从安自从那日晕倒后只要醒来就呕吐不止,偶尔能勉强喂进去些米粥,便是稍稍喝多了也会全部吐出来,连英无奈只得拿出方景生给的晕船药,宋从安服药过后整日都昏睡不醒,偶尔被她叫醒吃了几口饭,转眼又睡过去,直到半月后她站在安临府的码头上还恍如隔世。
“连英啊,我不是做梦罢,这就到安临了?”
连英抿嘴:“您在床上睡得那是昏天暗地不知时日,我可是真真熬过来的!”
此刻二人即便下了船还是止不住左右摇着。方景生路过二人一脸嫌弃:“你们二人有地儿住吗?”
宋从安抬眸,她印象中的方景生还停留在离开上都城那晚,她低头拱手:“不好再劳烦方老板,现下安临还算安稳我们自己去寻便好。”
方景生瞥了眼宋从安刚想说话,忽对上道凛冽目光遂闭了嘴:“既如此咱们就此作别!”
他转身欲走却只觉胳膊一沉,见是连英拽他忙尴尬笑笑:“怎么了小哥?还有事?”
“你那个晕船药再给我些。”
“哦哦!好好好!”方景生忙从身上包裹掏出一纸包递给连英:“这药只能在船上时用,若放在平时可不能乱用!切记!切记!”
连英接过药在手中掂掂,才放开方景生快步朝宋从安走去。
“掌柜的,我问方老板要了些晕船药,以备回程不时之需。”
“小连英心真细!”她随手接过那晕船药,正好奇到底是什么药制成的效果竟如此只好,用手拈了些放在鼻尖一闻,霎时清醒了几分:“这药……”
“掌柜的,这药有问题?”连英脸色瞬间变色,看向方景生离开方向当下就要去追,却被宋从安拉住。
“别慌别慌!这是蒙汗药!”
“什么?先前我闻过分明……”
“分明什么?”宋从安拍拍连英肩膀笑道:“这其中洋金花用量要比寻常蒙汗药少一些,应当是为晕船客人特意配置的,即便是走江湖之人也分辨不出来更何况你一个女儿家!”
“走罢!咱们还是快些找个店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安临城可是大历朝数一数二富庶之地,虽比不了上都城也差不了多少,都说安临府夜生活比上都城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四季不停,风雨无阻,全天候营业,纵是冬天大风、阴雨这样天气夜市亦不停歇,可二人走了一炷香时间已遥遥可见城门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宋从安原本还有些恍惚,这会儿被江风一吹也清醒了几分,又四下打量一圈皱眉:“连英啊,怎么都没有人啊,那方老板走得也忒快了些。”
“掌柜的莫急,说不定人都在城中。”
她默默点头:现下发大水,脑子有问题才往江边跑,遂不再多言只拉着连英快步朝城门走去。
那城门口值守士兵见二人也是一愣,下意识揉揉眼:“你们二人要进城?”
“这位军爷,我们二人从上都城一路南下到安临有要事处理。”宋从安毕恭毕敬拱手行礼。
大历朝比前朝开放程度高太多,又因鼓励商业,各城中流动人口很多,因发展需要逐渐废弃了前朝所到之处皆需路引的条例,改用公凭也就是所谓的通行证。公凭除了当做通行证还能作证明文书使用,适用范围更加广泛。现下听闻那士兵问话,宋从安忙伸手去包裹里:“军爷公凭在这里。”
那士兵摆手:“现下城中只剩驻扎军队,但凡有些能耐的皆举家外迁,没能耐的也都往山上去了,那洪水如今已至阳江县城,但凡阳江守不住这安临府……”
士兵没有说完,眼圈却兀自红起来。
那士兵虽说穿着盔甲,但打眼一看也不过十几岁年纪,想来是安临本地人,想到家乡即将被水淹没一时心伤难过没忍住才这般。
宋从安沉默良久也深感悲戚,待到那士兵再抬头她才开口:“那依军爷的意思我们两个是不用进城了?”
士兵抬手朝身旁一指:“现下还早,你们二人顺着小路一径向北,约么半下午就能到阳江县下头的天流镇,那儿四面环山,虽不高算得上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朝廷派来的人跟咱们知州都在那守着,比起城内要安全些。”
“那照这样说,若天流镇守不住……”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舍弃百姓独自逃命的!”他年纪虽小,身量也不似成人那般高大,但说出这话时眼神坚定有力,恍惚间却似一棵独立山巅的苍松,让人心生敬畏。
二人拜别那位小士兵,向天流镇走去,原本听说安临府尚未失守她还庆幸那批蜃灰应还算安全,可现下听到方才士兵那般说辞心中也有些打鼓。
“掌柜的放心,咱们订得货两个月前就已离开安临了,现下安临还未失守想来应该无事。”
宋从安点头长叹:“是啊!再说了朝廷派的人都到了,咱们也不需要太过杞人忧天。”
又走大半日都未曾见过一个人,她肚子一阵咕咕作响,连英偷笑把她按在路边草堆上,又从背囊中掏出炊饼和水,把炊饼放在水里泡了泡才递给她:“掌柜的,你喝了半个月的粥不好突然就吃干的,这样泡软了也许会好些,咱们先凑合吃点补充体力,一会儿到天流镇再好好吃顿大餐。”
“这大半个月辛苦你了,没想到这副身板那么不争气!”
连英笑笑,掰了块炊饼塞进嘴里却没有接话,她眼神茫然望向前方不知再想些什么。
“这位小公子您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