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安一直低头记账,心思却在元颢说得那些话上忖度许久,若要真是关心她为何偏出言不逊?若要真是来嘲讽她为何又要说这些?思来想去却愈发不明白他今日过来到底是何缘由了。
“春日虽好可那蚊虫也逐渐多了起来,宋姑娘还是将房间搬去楼上,住着能少些蚊虫叮咬,空下来的屋子多也能多囤些吃食。”
“想来殿下不知,我店中招牌便是那驱蚊止痒膏。”一提起她拿手之作,眼眸中尽是骄傲之情。
“是我忘了,你那个东西着实好用,只没想到你竟大批量做出来了?”
宋从安抬手点了柜台上那用红纸打包好的东西:“别说我小气,我可是白送了你许多没跟你算银子!”
元颢抬眸,眼神一转高声感慨:“真是难得,没成想有一日我还能占得姑娘便宜。”
“啊呸!什么占姑娘便宜?这种话殿下也不思量清楚再说,若叫有心人听取那还了得?”
元颢垂首:“无心之话姑娘切勿放在心上,况这店里除你我之外并无旁人,你无需这般小心谨慎。”
宋从安一愣。
“再说姑娘不是从不在意这男女之别?什么以女子清白做要挟不是你行事作风芸芸,难不成姑娘忘了?”
“更何况你我二人早就坦诚相见过不是吗?”
宋从安大惊一箭步冲到元颢面前,抬手去捂他嘴:“嘘!你快闭嘴罢!我店里还有人呢!”
元颢死死盯住眼前女子:“除了方才离开那个,你还藏了别的男人?”
他甩掉女子手掌嗔怒:“宋从安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说罢拂袖而去,就连桌上那付过钱的香露也忘了带走,还是陶禧巴巴跑进来将东西取了。
可当陶禧看清手中东西之后也是哭笑不得,那些香露并胭脂皆用红纸包好,红笺之上全是恭祝新婚大喜之贺词。
“我说少爷,您到底与宋姑娘说了什么?让她将这些东西当成您新婚贺礼了?”
元颢这才在二人惊诧目光中看向那些香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陶禧!连风!你们两个快将那红纸给我扔了!”
宋从安包得细致,两个大男人不得章法拆了好大一会儿,里头全是清一色漆木盒子,而在那漆盒之上是手绘的并蒂莲花,元颢面色更黑了,紧握拳头微微颤抖,似只要再用些力气便能听见骨节咯咯作响。
陶禧咽了口吐沫:“少爷,您若真喜欢宋姑娘便直说罢!宋姑娘是女子脸面比咱们金贵些,您说是不是?连风大爷?”他戳了戳身边连风胳膊小心翼翼说着。
还未等连风开口,只一道泠冽目光扫过,连风非常识相闭上嘴。
“你们都认为我心悦宋从安?”
“少爷!这不明摆的事儿吗?现如今整个上都城谁人不知皇长孙痴心一片却被……”
“却被什么?”
“却被妓子辜负……”陶禧声音愈来愈小。
元颢兀自转身:“那些人都这般议论她?到底是谁传的话?”
陶、叶二人皆缓缓摇头。
“公子,在小人看来您与宋姑娘奇怪的很,您平日里是多温文尔雅一人?怎偏偏见到宋姑娘不肖三句话便能斗起嘴来?”连风看了眼身旁陶禧又道:“就打方才在宋姑娘店中,公子原本意思是想嘱咐宋姑娘注意身体,想与姑娘好好告别,可您非得扯什么猫儿狗儿的,又扯什么蚊虫蛇蚁搬屋子的,那得多聪慧的人才能听懂您话中深意?反正换小人是听不懂,您还不如有话直说!”
元颢皱眉看着二人,陶禧忙垂眸敛目:“少爷!您别看我,换小人也听不懂!”
“她到底比你们聪慧些,听不听得懂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心思了!”说罢他唤连风至身前似在商讨些什么。
陶禧撇嘴兀自嘀咕:“什么心思不心思,人家分明已拒绝了您的心思,现如今是您自己心思放不下还不自知,硬要求人家对你有点心思!哎呦呦!难办难办哦!”
……
而此刻宋从安才明白方才元颢话里意思,她猛拍桌子站起身咬牙切齿骂道:“心思龌龊之人看谁都跟他一般龌龊!”
话出口又是一惊,忙抬头向楼上张望,好一会儿见没声响才放心。铺子开业那天她备了许多蜜饯果子于店中摆着,顾客们若喜欢皆可自取,遇见多买的顾客也会包上份蜜饯当作赠品,没成想大家反馈极好,路过张氏蜜饯都会随手带上一份,每日清早张婶子和张文州都会送些新果子过来,就在元颢进店之前,她正与张家母子二人一道坐在二楼包果子,张文州要回去开店宋从安将他送出门,才有了元颢在街上看见的那一幕。
而元颢进店之后张婶子也一直都在楼上,不过方才她曾上去看过,张婶子伏在贵妃榻上睡得正香,到现在都未曾下楼。
又过半晌,店门前一阵车轮响动,青梧挑帘从外头进屋,不住以手扇风:“姑娘!姑娘!这天气渐暖,咱们是不是也该将这帘子拆了,现下瞧着还怪碍事的!”
宋从安递了盏茶与她,又指了指楼上:“姐姐声音轻些,张婶子在楼上睡着了!”
青梧小脸红扑扑的,接过茶盏一口喝干:“怪不得我方才去店中送东西婶子不在,原是跑我们这来躲懒了,倒叫文哥儿一个忙得头脚倒悬!”说罢将清单递与宋从安面前:“姑娘去点点货,看对不对数!”
她笑着摇头,随手抓了几盒驱蚊止痒膏试用装走出店门,宋从安心中清楚马上天暖了蚊虫便要出来,那些整日在城中做活的劳力是最需要这些的。
当初开业时她就定好价格,花露价格最高,梅脂膏价格不便宜但量很足买一次可以用上许久,寻常人家都可以用得起,只这驱蚊止痒膏虽是招牌,价格却最为便宜,宋从安是想赚钱,但她心中还是有杆秤的。
“几位大哥,这是我店里头招牌试用装,送些与你们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