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碧纱橱内没有任何声响,只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金色撒花帐子,女子纤瘦身躯蜷缩恍着惚间似在无助颤抖。
元颢慌了神忙向内走去,却在碧纱橱外停下脚步。
宋从安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忽见门口似站了个白影儿,被唬了一跳连忙坐起,拽起被褥就往头上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借宿在此,你要索命千万别来找我!”
“宋姑娘……是我,元子明。”
她缓缓掀起被角半眯眼睛去瞧,见还真是心口一松才被褥中钻出来:“殿……殿下,你怎么进来的?”
元颢忙侧身站着,目光向房间外:“方才还有一事忘与姑娘说,辞别舅父后便又折回来,姑娘门口并无人值守,子明敲门也无人应答,担心姑娘安危便自作主张进来了,姑娘勿怪!”
今个在院子里当值的是秋棠,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正是贪睡爱玩之际,见她睡了自己跑去玩也是有的遂没放在心上。
“那……殿下到底有何事要说?”
女子青丝散落肩膀正仰脸看他,元颢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摇荡,忙别过脸不去看她,又稳了稳心神才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姑娘如今已大好了还尚未去宫中领赏,若姑娘定好日子,子明愿送姑娘进宫面圣。”
说完也不等宋从安回话转身离开。
宋从安缓了好大会才回神:她去宫中领赏谢恩关他什么事?为什么非要跟他一起进宫??
……
“陛下!长孙殿下求见。”
元帝放下手中朱笔呷了口茶:“让颢儿进来罢,中秋过后也许久未见了。”
元颢稳步走进宁寿宫:“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元帝屏退众人,殿中只留他们祖孙两个,他虽不愿承认,但这位嫡长孙无论仪表身姿还是行为举止都让人挑不出错处,傅家丫头的确将他养得很好。
“颢儿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元颢拱手行礼:“孙儿今日来是有事想求皇爷爷。”
“哦?”元帝捋须笑道:“咱们大历朝第一才子竟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皇爷爷折煞孙儿了。”
元帝起身走至他身边:“今日不论君臣,就当是爷孙俩说几句体己话,爷爷能答应你的一定如你所愿。”
他这孙儿打小克己复礼、严于律己,别说出格的事就连通房侍妾都不曾有一个,若真说有事求人莫不是……
元颢又深吸口气,恭敬地行了礼:“孙儿想成家。”
先前外头传闻元帝也曾听人回禀只当是顽笑,没成想今日竟真求到他面前来,元帝笑:“是爷爷疏忽了,澈儿都已娶妻生子,是你心痒痒了!”
“呵呵……这是喜事,说罢!你看上谁家女儿了?”
元颢沉吟良久,嘴张了又张还是未曾开口。
“颢儿啊!我朝不重女子门第,只要能识大体,若身份低了些也无妨。”
听到这话元颢蓦然抬头:“孙儿想娶……翰林书画院艺学宋从安为妻。”
元帝怔了下忙转身看他:“你小子钟情之人竟是那个画画的丫头?”
“哈哈哈!”元帝朗声大笑,躬身凑到他跟前:“你小子可想清楚了,这娶妻她便是你的正室,她的出生想必你比爷爷更清楚罢!”
元帝竟不反对?他愣怔半晌忙回话:“回皇爷爷话,宋姑娘与孙儿有恩,娇弱女子竟敢以身挡刀,这份坚毅果敢孙儿为之钦佩。”
元帝负手而立:“你既求到朕这朕便允了,只你母妃那里……”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说服母妃。”
待元颢退下后,苏忠才走上前替元帝换了盏茶,又见他满脸笑意忙说了几句玩笑话逗趣儿。
元帝呷了口茶笑道:“先前有传言说颢儿整日里往那忠勇侯府跑,又说他与那安平县主互生情谊。”
“嘶……还有这等传言?老奴竟从未听过。”
元帝心情甚好瞥了他眼也懒得揭穿:“你猜我那孙儿钟情之人是谁?”
苏忠凑到元帝跟前:“陛下这般高兴定不是安平县主,这…莫不是那傅二小姐?”
“你这厮好生无趣,朕的孙儿怎能看上那种扭捏造作的女子?”
“那……”
“颢儿看上那替他挡刀的姑娘了!”
苏忠惊诧万分忙低下头:“长孙殿下向来心善,许是顾念宋艺学舍命相救之恩才出此下策。”
元帝摆手:“颢儿亲口说要娶那丫头为妻!”他刻意加中了“娶”和“妻”这两个字。
“呦!那太子妃能同意吗?只怕殿下能过得了陛下这关也过不得太子妃那关呀!”
“朕已经把话放那了,剩下要看颢儿能力和那丫头的造化了!”
……
“胡闹!”
傅氏猛地一拍桌子:“我不允!”
元颢垂眉敛目:“母亲,儿子这辈子只求这一次!”
“哐当!”
她随手推翻茶盏:“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
又见元颢铁了心一般还是那副油盐不进模样忙殷殷道:“我的儿!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原你每日巴巴跑去舅舅家竟是为了私会那个小贱人?”
“母亲!”
“我的儿,你一向都是个清醒的怎偏在这人生大事上犯糊涂?”她猛地站起身抿着嘴唇看向元颢:“你可知不娶傅家女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选择放弃母族与你的支持!到时你如何能坐稳皇位?如何能把持朝堂?”
元颢仰头长叹:“母亲糊涂,这些年陛下对傅家顾忌还看不明白吗?为何我早已及冠陛下却绝口不提我亲事?为何分明立了父亲为太子还要召乐王世子进都?为何三姑母分明无诏擅离封地还领兵回朝陛下竟只是随口责备了几句就罢了?
“还有……中秋宫宴行刺为何不彻查下去?”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亲娘咬着牙:“陛下心中比谁都清楚幕后指使是谁,这其中利害关系母亲仔细想想!”
元颢垂下眼眸:舅舅何等聪明?七年前辞官明志保全侯府上下,若非如此现今哪还有傅家?陛下分明最忌讳这些可母亲偏要在老虎嘴边拔毛自讨苦吃这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