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赵庆重重鼓掌，“总厂在省里也是出了名的，作为国家拥有的工厂，我们每一个人都为国家服务，所有的工资，奖金和津贴，都是准时发放的，为什么这三个月没有准时发放，郑会计，你心里有数。”
“我……”
“我说两句啊，”刘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让郑妍没办法说下去，“厂里现在正在改革，难免疏漏，如果真的忘记给小贺津贴了，那我们肯定会补上的，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小贺，你也说两句吧。”
贺文钊抬眸，沉如黑漆，浑身上下散发出沉稳气质，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今天郑会计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贪污公款，毁坏了我的声誉，我要求她登报，给我赔礼道歉。”
登报赔礼道歉？
刘明愣怔，继而转头看郑妍。
要知道所有人的眼里，贺文钊一直都是个不善于言辞的男人，今天的事情，能说的那么清楚明白，是郑妍都没想到的吧。
“小郑，你以为呢？”
“登报道歉？”郑妍冷哼，“怎么可能？我是总厂总会计，代表着总厂的形象，我给他道歉，意味着什么，刘秘书，你知道吗？”
意味着总厂厂长郑光明用人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说实话，连姜小米都知道这个年代国企用人的特点是子承父业女承母业，郑光明把自己的女儿放在总会计的部门，也挺正常的，尤其是郑妍还是国外回来的。
“这个……”刘秘书也很为难，这把年纪了，风光一下还可以，在这样窘迫的位置，这滋味可不太好。
“这还不简单，”姜小米笑道，“你不要以总厂总会计的身份登报道歉，你是以你自己个人的身份道歉，另外，把贺厂的津贴补上。”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出这样的主意？”郑妍嘲讽道，“你说道歉就道歉啊，我偏不。”
贺文钊闻言，直接拉开抽屉，将自己的工作笔记都交了出来，“我辞职。”
“小贺……”
“老贺……”
刘明和赵庆异口同声。
赵庆急切道，“老贺，你辞什么职？又不是你的错。”
“今天为了九十块钱教师工资污蔑我贪污，那明天呢，会不会另外找其他的茬？”从郑妍说要查账开始就看透了，“老赵，你好好干，循规蹈矩些，她不会抓着你的错处的。你有孩子要养，做事一定要按着厂里的准则来，否则，下一个要辞职的人就是你。”
“小贺，”刘明不等贺文钊话音落下，忙道，“误会已经消除了，对不对？辞职后你能干什么？还能有比厂长更好的工作吗？”
“刘秘书，不瞒你说，”贺文钊道，“总厂已经不止一次叫我回去了，我之所以没回去，是因为我想为这里的孩子做更多的事情，而现在弄巧成拙，差点连累孩子们没老师教，想起来总觉得心中有愧，所以……”
“你听我一句劝，”刘明道，“留下来，津贴和教师工资的事情，我会在开会的时候提请出来，有困难，我们就解决么，对不对？”
说完，转向郑妍，“小郑，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了分厂账目的事情忧心劳神，其他厂子的问题，不一定这里也有，你刚上任，精神绷得太紧了，听叔的劝，放松点，好不好啊？”
“刘叔……”
“小贺，没什么事情，我们先走了，你先别着急收拾东西，”刘明对贺文钊说完，又对赵庆道，“小赵，你也不想失去那么好的搭档，对不对？能不能留住人，就靠你了。”
“刘秘书，我……”
“好了，我们先走了，”刘明根本不给赵庆说话的机会，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郑妍和其他人见状，也只能先离开，不过她不甘心今天光鲜亮丽来的，走的时候却是这样的灰头土脸，“贺文钊，看不出来，你还给自己找了‘好老师’。”
贺文钊仿佛没听到似地，薄唇紧紧抿住，等人走了，才看向窗户，那冷冽的目光从窗外郑妍的脸上滑过，冷肃而锐利。
“行了，老贺，没事了，”赵庆重重舒了一口气，找来凳子坐下。
“你们等等我啊，我搭你们的车下山，”景阳朝窗户喊了一声后对于静说道，“于静，我想起百货公司有一件衣服很好看，我马上下去给你买回来。”
“……”于静想叫住人，谁知道还没张口，景阳已经跑出去了，“这……那个小米老师，你昨的，我本来要说的，但是景阳他……”
姜小米虽然对于静没报太大的希望，只要她不落井下石就好，谁知道景阳会多嘴多舌，这个时候，跟着郑妍下去，说不定已经去抱大腿了。
“老贺，你什么打算？”赵庆问道，“你刚才说的辞职，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贺文钊的脸色还没恢复，看上去依然冷冷的，“我等她的道歉。”
“未必等得到哦，”赵庆虽然不了解郑妍，但也算是见识了她的无事生非，“要是有台阶，咱们就下。”
“你当我说过的话是放屁吗？”贺文钊恼羞成怒，“污蔑我贪污公款，这是对我多大的诋毁，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她会道歉吗？”赵庆当然知道这对贺文钊的名声有碍，“我舍不得你走。”
“她不道歉，我们就想办法让她道歉，”姜小米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对，咱不怕她，反正实事求是了说就是了，”赵庆往桌上捶了一拳，“一个会计而已，拿着鸡当令箭。论资历，我们还比她久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行了，”贺文钊打断赵庆的话，转而看向姜小米，“小米，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要……”
“怎么和我没关系啊，关系大了去，”姜小米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她惹祸上身，“来这儿教书，是因为你贺厂，你要是不在这儿，我留下来什么意思？反过来说，我想留下来，那你也得留下来，你得当我的靠山啊。我现在表个态啊，我还想留下来，所以我必须你留下来。郑妍她必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