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儿去?”柳蓉从副驾驶上下来,“找郑妍要个说法,为什么挡着叶晨那孩子去体校的预算?”
贺文钊顿时明白是柳蓉搞得鬼了,“看来我差点找错人了。”
是该找柳蓉,而不是郑妍。
“知道就好,”柳蓉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合同出来,甩开来给贺文钊,顺便从包里拿出一支笔,“签了它,叶晨预算很快就会到账,至于你这边,郑妍已经答应我了,会睁只眼闭只眼地核对。”
“看来,你们还是没死心,”贺文钊冷嘲道,“我在你的眼里,也就是工具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柳蓉走近,“有我们家这样的家庭背景作为你的靠山,你的前途会更好。”
贺文钊拿过合同,认认真真看每一个字。
这些字就好像会飞的刀尖,朝他飞过来,往他身上使劲儿扎来。
那只圆珠笔,更如锋锐的匕首,往他心脏里刺,刺进去拔出来,次次不见血却次次带出肉,疼得他已经麻木了。
结果圆珠笔,直接折断丢开,那张合同也在他的手里变成一张张废纸屑。
“贺文钊,你……”柳蓉浑身发抖。
“如果你今天来,是愿意割肝给我的,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结果你拿一个孩子的前途做筹码,真是恬不知耻。”
柳蓉看着满地都是纸屑,牙关紧紧咬住,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割肝?你说得容易。你妹妹还没结婚生孩子,而我一大把年纪了,真要割了肝给你,我们往后日子怎么过?”
“只想到自己?”
“我就是让你签字而已,你也没什么损失,而你叔叔的事情也能圆满解决,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何乐不为?”
“两全其美?”贺文钊苦笑,“你认为的两全其美是什么?”
“我们的事情解决了,而郑妍又会回到你身边,你的终身大事落定,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开玩笑。”贺文钊微微仰起头,稳定的情绪已经能足够支撑他在此时此刻该有的气势,“我的人生我做主,什么时候由你来做主?你生了我却不要我,现在又来插手我的事情,我该说你什么好,柳女士?”
一声‘柳女士’,断了柳蓉心底唯一的希望,她后退回到车前,扶着车门,深深叹息,“都说我无情,你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
“这大概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贺文钊自嘲道,“其实你不应该怪我啊,是你生了我,不愿意看到我,就不要来找我,相看两厌,彼此难受。”
“你真是太……太太令我失望了,”柳蓉泪如雨下,“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忍心我为了你叔叔这点小事情而垮下吗?我以为……我以为这次是我们母子两个修复关系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贺文钊静静地听着她哭诉,就算她哭得撕心裂肺,也依然没有办法引起他内心一点点的波澜。
方贝贝坐不住了,开了车门,下了车,又重重关门,气呼呼地走到贺文钊面前,“哥,你不能这样对咱妈。”
“抓紧下山吧,”贺文钊和她没什么好说的,转身上车,把车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直坐在车里不下来。
方贝贝过来拍车窗,但是怎么拍,贺文钊都不开车门。
“贝贝,走开。”柳蓉拉开方贝贝,朝着车窗玻璃,使劲儿地往下一块石头。
玻璃破裂,炸进车内。
贺文钊看着自己身上的碎玻璃,好似回不了神了一般。
良久,他开了车门,一脚迈出,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妈,你干什么呢?”方贝贝觉得柳蓉过分了,“这车不是哥的,是厂里的,你这样就破坏了厂里的财产。”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贺文钊是个什么样的人,”柳蓉已经气疯了,“你也是,也不出来帮我一起说他,我们要让他知道他必须要帮我们,我们是他的亲人。”
方贝贝心里撇嘴,“没用的,妈,哥他不认我们了,我们说再多都没用。”
“那他也要帮你爸解决了这件事情啊,”柳蓉因为过于愤怒险些站不住,“就签个字而已,他……他居然这样都不愿意。我……我生了个什么东西。”
姜小米以为贺文钊已经去了总厂,谁想看到她听到了碎玻璃的声音,又看到了他往办公室而去。
“赵厂,怎么回事?”还没到办公室,她就看到赵庆被轰出来了。
“报公安了。”
“什么?”
“走,走,走,”赵庆指着前头说道,“我们去路口看看,赶紧劝人下山,他是儿子,叫公安上来抓自己的母亲,这算怎么回事?”
姜小米也听懵了,“人没受伤吧?”
“手刮破了一点,出了点血,问题应该不大,现在的问题是……”
两人走到路口,看到方贝贝和柳蓉还在。
赵庆客气道,“刘教授,你这……”
发现根本客气不起来,“文钊受伤了,我问他,他什么都没说,我就报了公安,你看……”
“赵哥,你怎么能报公安呢?”
听了方贝贝的话,赵庆故作无奈,“我也不知道是你们打了车窗啊。要不这样,你们赶紧下山,这车的事情,我们等公安来了看看怎么查?”
方贝贝到底年轻,面皮挂不住,劝说柳蓉先下山。
柳蓉不甘心,“你们回去告诉贺文钊,这事儿我没完,我没得好过,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方贝贝生拉硬拽,把她用上车。
姜小米去宿舍那了紫药水和棉花,去办公室给贺文钊上药。
“我自己来就行,”他拿走紫药水,摘了点棉花塞住瓶口,端起来反个个儿,就沾湿了棉花,然后擦拭伤口。
“我没想到他会拿晨儿的前途做筹码,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去申请了,总会有办法的,”他很愧疚,“等了两天,可能连名额都等没了。”
“这说明凡事不能靠着别人,得靠自己,”姜小米柔声劝道,“要不这个月的工资我先不要了,先给晨儿训练,如果能赶上比赛,有人认可晨儿的能力,说不定学费都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