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身躯,就此失去一切生机!
良久。
微风吹拂,江游稍稍恍惚。
身下神明已是一动不动,庞大身躯蒙上一层淡淡的暗灰色。
……
死了。
是的,祂的血条,清零了。
血条清零就会死,即便是“神明”也不该例外。
江游喉结浮动,有一种不真实感。
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加重的痛感,让他还有几分“活着”的体会。
噗通!
气势一泄,江游脚下一软,瘫了下去。
仰面望着天空,他大脑一片空白。
结束了?
结束了。
他如此想到。
等等……
江游扭过头,看向靠在石块上的陆叔!
他连忙手肘撑地。
结果又是扑通一声,滑了个狗吃屎。
痛感牵扯到全身,疼的人冷汗直冒!
整条右臂拧成麻花,全身骨头都不知道还剩下几块完好。
再试了两次,皆以失败告终。
我就不信了!
强行催动势,下一刻,他大脑嗡的一声轰鸣,仿若被巨锤击中!
已经彻底干涸的势,再挤不出一滴来。
下巴磕在地上,痛的人龇牙咧嘴。
所有能力,全都不能使用。
又缓了十几秒,暗影游弋,附上身体。
浓郁暗影朝身体涌来,酥酥麻麻的舒爽感,让人恨不得能就此躺下休息。
江游强撑起酸涩的眼皮,然后咬牙挺住一口气,硬是站起来。
一瘸一拐,一瘸一拐。
缓步向陆南风走去。
血量:【6】!
百米距离,走了不知道多久。
陆南风血条再度下降,【5】!
江游拖着残躯加快速度,终于,来到了他身旁。
双眼似眯未眯,呼吸仿佛微不可查。
江游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突然有话堵住嗓子。
“别哭哭啼啼的……老子还没死。”
微弱声音从他嘴里传出。
“陆叔!”江游又惊又喜!
“我右胸口,内兜……烟。”他声音轻颤。
“好,好。”江游瘸着在他胸口摸索,摸索出来一节被打断到只剩三厘米左右的小“烟卷”。
“有火吗?”陆南风声音沙哑。
“没。”江游转身,“陆叔,我去喊人过来。”
“不用。”陆南风叫住他,依旧是那副半眯着双眼的模样,说话倒是利索了些许,
“我下达了死命令,撤离队伍这会都得撤出去好几公里了,你追得上吗,反正一会救援队伍就会到来。”
江游张了张嘴,没再反驳。
“刚才那一招……挺帅啊,自己琢磨出来的?”陆南风吃力问道。
“算是吧。”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呢。”
“真牛比,你小子又创纪录了。”陆南风叼着小半截烟头发笑。
“陆叔你少说点话,一会救援队伍到了。”江游开口。
“有话就得说,不然憋着就没机会说。”陆南风摇头,“那玩意儿真离谱啊,我们几百号人都杀不死。不过你小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样离谱……竟然把祂弄死了。”
“我比较特殊。”江游开口后又沉默,“抱歉,如果我能再强些,哪怕再强一阶,也断然不会至此。”
“有什么可抱歉的,在此之前,谁跟我说18岁能有你这种能实力,老子脑袋都能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陆南风摇头,转口道,
“想当年……你李叔把你抱回来时,才那么小。”
看得出他极力想要比划出动作,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得作罢。
陆南风轻笑道,“转眼,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小伙子了。”
“不够,远远不够。”江游轻声道。
“够了,真的足够了。”陆南风感叹道,应该说,他为数不多没有打击江游。
“还好我没有和你生在同一个时代……哦不,和你李叔生在一个时代貌似也蛮悲催。”
“这话说的……好像还是不对。”
“时代有时代的浪潮,不管何时,总会有天骄崭露锋芒,没能成为那最耀眼的,只怪自身天赋不够,怎可怪他人太过强大,这世间还从未有过这般道理。”
江游默默的听着。
“我啊,出生在云海,后来考上北都学府,那叫个不可一世。心比天高,同阶无敌,更是最有希望的战将竞选者。”
“转眼这么些年过去,后来发现,好像不过如此。”
“超凡者,巡夜人,异种,深渊。”
“我最最想要的,是看着遥遥慢慢长大,每天能够一起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完饭后一起楼下散步,回到家中看着新出的电视剧。”
“再后来,我想要的,大概是在一个艳阳天里,将我们葬在南方的土地上。”
“墓碑刻着我的名字,一名名巡夜人的名字。会有杂草生长,一如方战将所说那般,任杂草爬满墓碑,爬满我们每个人的脊梁。”
“会有人记得这段岁月,或许也会成为历史书上的一段……”
“愿后辈能自由的生长,愿阳光能够倾洒在所有人身上。”
“向前走吧,向前走。”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难抬起头。
“我好像……有些困了。”
呼……
微弱的呼吸。
艰难的呼吸。
陆南风胸膛微微起伏,意识趋近模糊。
有些话说不出来,只好藏于心底。
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你的道路刚刚启程。
向前走,大步的向前走。
去会会那些不怀好意的,恶语中伤的,暗中作祟的。
去成为勇敢的,逐光的。
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狂妄自大。
去追逐少年的风浪,捕捉属于自己的星光。
坚定的勇气,是最宝贵的赞歌。
少年意气,总会披荆斩棘。
人生四十载,将将过半,亦是将尽。
路行至此,也算是精彩的一生吧。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光泽。
那是阳光?
不知怎的,陆南风忽然生出几分力气。
“小游。”
“陆叔我在。”
“你说啊……那一拳叫做朝阳,怎么样?”
“名字很好听。”
“那当然。”陆南风艰难露出笑容,望向天空,“朝阳,好名字啊,我很会取名字的。”
“真的是好……”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江游站在原地,看着那天际生出的一抹迟暮。
又看向了四周。
满目疮痍。
尽是一片匍匐在地。
宋庆安、顾齐、陈沧副教官,还有一位位喊不上名字的教官、巡夜人。
光线投下,又有半数被云层遮挡。
半边亮起光泽,半边依旧阴沉。
阴阳在此割裂。
许多人倒在了黑夜里,光明来了,可能还照不在他们的身上。
到现在为止,江游也不知道陆南风最后那一句。
是将黄昏的日色错看成了朝阳;又或者明知黄昏,依然在祈盼朝阳?
总之……
气息消退。
血量清零。
云海巡夜使、曾经的战将候选、现役的巡夜使。
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