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隔三差五到红薯地里视察,以致于负责种植管理红薯的农户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如今给陈县令行礼问安就继续做他们手头上的事。
见怪不怪,稀松平常。
陈县令看着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红薯藤,诗兴大发,吟诗一首。
师爷照旧是掏出纸和笔,唰唰记下他家少爷的即兴之作,再与陈县令品评一番。
陈县令的即兴之作得到师爷发自内心的高度赞誉,他心情如雨后阳光,笑呵呵地问农事官:“霍云朝来过了没?”
农事官回答:“回大人,霍书郎昨日来过,走之前交代小人,他今日要在家照顾妻儿。”
陈县令啧啧两声:“到底是不经事的年轻人啊。哪个女人不得经历怀孕生子之痛?”
师爷拆台道:“少爷,当年少夫人生产时……”
“师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陈县令恼羞成怒。
师爷拆台成功,哈哈大笑。
陈县令被师爷一番话拉回到他和妻子共同孕育孩子的甜蜜时光,神色有些恍惚。
霍云朝对这块试验田非常重视,天天会来红薯地检查情况,指点农户及时浇水施肥除草,当千金宝贝一样精心伺候着。
直到从徐宁进入孕中期之后,霍云朝刻意减少在外奔波的时间,从天天到红薯地报道变成隔一两天才过来看看,空出来的时间全用来陪伴和照顾徐宁。
女人家怀孕生子的事,霍云朝自知他帮不上太多的忙,但是他
可以在徐宁需要他的时候,唤一声就能飞奔到她面前。
不知是不是雌性激素的影响,徐宁的脾气变差了不少,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动不动就红眼圈想哭:早起学新字想哭,吃东西不合口味也想哭,霍云朝稍微说话大点声她也想哭。
为此,徐宁感到非常自责与不安,缩在霍云朝的怀中哭着向他道歉:“相公,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霍云朝心疼得要命:“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宁娘,你不用觉得抱歉,你应该想是我这大混蛋害得你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你朝我撒火是理所当然的。”
徐宁被这话哄得又哭又笑,小小声嘟囔:“小草姐就不像我这样动不动哭,整天给你添堵。”
她知道霍云朝的准爸爸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是她太娇气也太矫情,动不动就埋怨生气。
“你怎么知道小草姐没你这么闹腾?”
霍云朝凑到徐宁耳边说:“姐夫偷偷跟我诉苦,还给我看了他大腿和胳膊上的淤青。宁娘,你们女人家冒死怀孕生子,心里苦闷就发泄出来,大夫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是正常的。”
徐宁点点头。
她是找大夫咨询过,大夫还夸她眼光好,挑中这么疼她爱她的好相公。
换成是不受宠的女人,再多的苦楚都只能自己忍受,哪有几个女人因孕期情绪不稳定就有相公陪着来看大夫的?
凭良心说
,霍云朝有时候真心觉得徐宁太能给他找事了,可他看着徐宁吹气球一样暴涨的肚子,心头冒出再多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徐宁是他一见钟情的心爱女人,他爱她绝世容颜,爱她娇嗔可爱,爱她勤劳勇敢,也能接受她的种种缺点。
在医疗卫生条件如此低下的情况怀孕,徐宁是冒着生命危险孕育他们俩的孩子,霍云朝对此心怀感激和敬意。
陈县令想到他与发妻的前尘往事,不由得感叹道:“少来夫妻老来伴。当我头一回听说云朝自荐入赘,我还当他是因家贫而不得不出此下策,现在想来他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痴情种。”
师爷对霍云朝的评价很高:“少爷,云朝是有分寸有理想有拼劲的好后生,断不会干那等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
农事官想到霍云朝昨天来红薯地的场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人,霍书郎昨日领着夫人来看红薯,命人挖了三处查看红薯的生长情况,说是半个月后就能采收。”
陈县令的眼睛唰一下发亮,扭头对师爷说:“听到没?红薯半个月后采收!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派人传消息!”
师爷瞥了眼陈县令,凑到他耳边说:“少爷,霍云朝于十日前就让我以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递消息。”
“嗯?我怎么不知道?”
陈县令对此事一点印象也无,他不可能不记得啊。
师爷说得吞吞吐吐:“少爷,知府
大人十日前不是亲自红薯地嘛?知府大人问起红薯大概的采收时间,霍云朝便说是这个月月底采收。知府大人便说回去立刻上报。少爷那天……有事没来红薯地,我也忘了跟少爷报备。”
回忆起那天的种种,陈县令的脸唰一下黑了。
那天他被知府大人带来的家书给整得特别郁闷,窝在书房里喝酒。
只因老爷子照例在家书里把他批判得一文不值,陈县令是不想当族长,可他被最敬爱的长辈这么训斥,他心里难受,难受得连知府大人都不想见。
陈县令想到他借酒浇愁愁更愁的经历,发狠立誓道:“原来是那天。呔!喝酒误事!我要戒酒!”
师爷笑呵呵说:“云朝说他准备试酿一壶红薯酒呢。”
“什么?红薯也能酿酒?”
陈县令秒变脸,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那我尝完红薯酒再戒酒!”
一旁的农事官没师爷那么身经百战,他差点笑出声来,好死不死地让陈县令瞧见了他憋笑的模样。
陈县令哼了一下:“看你家老爷的笑话很好笑是不是?笑啊,憋着干嘛?小心憋出内伤!”
“小人不敢!”农事官慌忙认错。
陈县令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到底没真跟农事官计较,转头跟师爷说:“趁着今日无事,走,到霍家吃点好的。”
师爷摇头道:“少爷,咱们隔三差五就上门叨扰不太好吧?”
“少爷我就是稀罕霍云朝做饭的手艺,再说了我又不
是空着手上门。”
陈县令一声令下:“农事官,挖一筐红薯带上。”
这句话,成功让师爷和农事官同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