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孛局x区
一条深邃的走廊,没有任何光亮,看起来黑暗无底。这里通往的各个房间,分别存在着六孛局的密要。
元化星记得几年前这里是有灯的,她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刚从六号禁室中苏醒过来。
当她迈出那扇门时,即便灯光是昏黄的,对于她来说也非常刺眼。
她不知道这里的灯从何时开始不再亮,她来这里的次数也的确寥寥可数。
元化星往走廊深处走去,她并没有因为黑暗而让步伐有所迟疑,这得益于阳爻人的某些能力。
阳爻人不同于阴爻人和阴舛人能够在黑暗中看清东西。
阳爻人在黑暗中只是对属阴的物质很敏感,所以她此时的视觉里,有着走廊的大概轮廓,因为这里的建筑材料很特殊,用了一些属阴的物质。
不多时,她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侧边刻有古篆体的“九”字。
元化星的表情很是漠然,看起来也很平静,但她内心其实有一些波澜,她没有着急进入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的人,是无法被原谅的,带来的也是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
元化星曾经非常恨这个人,但更多的是恨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单纯善良,也不会被人轻易的利用到。
恨意稍稍一起,随之而来的很多事和人便会不留余地的让脑子嗡嗡作响。
在那场无边的梦里,数不清的大雨没有让她的愧疚感减弱半分,她每一次想到这个人,就会觉得自己如同共犯一般。
是他们一起害了陈魈。
恨到极致,是无法言说的,痛到极致,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有酸苦,在心里排山倒海将她淹没。
元化星轻轻闭上了眼睛,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陈魈向她投来的温柔目光,还有那清丽明媚的笑容。
但只是顷刻间,这些美好的画面变成了利刃狠狠的搅动着她的心。
时间似乎从未抚平伤口。。。
元化星啊!陈魈再也回不来了。
她睁开了眼,怒火总会让她对那个人的恨意濒临破堤。
让那个人死太容易了,但是之后呢?
能解开心上的枷锁,逃出恨意的牢笼吗?
这只是一种解脱的假象,逃避后的自我宽慰和救赎。
她必须冷静下来。
元化星将起伏的情绪压了压,面色变的更加冰冷。
这个人不配让她一直惦记于心,恨只是浪费时间。
虽然痛苦透彻心扉,但也时刻提醒着她必须去弄清一件事,她要找到策划这一切的元凶,她要查清造成她们这类人的罪魁祸首,还有这些带着阴谋味道的种种。
是谁将她们的命运当做儿戏,又是谁将她们的命运操控于股掌之中。
这是她加入六孛局的原因,也是为了陈魈而做出的决定,她想解开这些谜团。
而顾雨的出现,让她更加确定,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理智慢慢将怒火压了下去,现在还有正事要办。
昨天被言局长叫去看了那块海蝼教的石碑,那上面的字符的确特别。
虽然这些字符跟她学的那种古文字有点类似,但她也无法释读出来。
她觉得,这间禁室里的人也许能知道。
元化星将手指咬破,血从指尖冒出,她用带血的手指按在了门侧的“九”字上面。
面前的门,缓缓开了。
元化星走了进去。
六孛局的禁室里,从来都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也只是盏昏黄的灯。
灯下有一张圆桌,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头发很长,披散着,似是很久没有修剪过。
不知道是否常年不见阳光,令男人的皮肤有种病态的惨白,但还是能看清那高挺的鼻梁,和一双看似柔和的眼睛。
男人的嘴部上下都有着长而杂乱的胡须,让人无法辨别出他的真实年龄,总之第一眼看去,很是沧桑。如果不是因为衣服还算干净利落,这人还有一种乞丐流浪汉的既视感。
元化星走了进来,只是望了他一眼,目光在男子身上并没有停留太久。
男子看到元化星后,眼神中弥漫出一些不安和愧疚。他慢慢起身,想要说些什么,但胡须微微颤动着,却没有说出口。
元化星走到了桌子前,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张纸,然后展开放到了桌上。
她的腔调看似平和,但还是带着冷冽之感。
“译出来。”
男人低眼望去,停顿了不到两秒,随后又抬眼望来。
“化星,我,我不该,不该害陈魈。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我,”
元化星微微抬了下手,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只需告诉我这些字你认识与否,代表什么意思?”
男人的眼中带着未褪去的神伤,这种神情让任何一个不了解他的人看到,都会心生怜悯。
他黯然的垂下头,缓缓伸出纤长的手指,有些颤抖的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
纸张上面的字猛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数学符号。
“化星,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是在石碑上面描拓来的吗?”
男人的话一出口,元化星就知道,男人不但能看懂这种文字,大概连来历都清楚。
“看来这种文字,你能看懂。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男子定了定神,沉默了半晌,上下看着那几个符号文字,眼睛微微闪烁着异光。
元化星幽幽说道:“囚乙,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又想编造出什么谎言,或者别有居心,我定会让你后悔。”
男子把那张纸轻轻放下,又一次看向元化星,眼神很是诚恳。
“你能这样说,倒是比对我冷漠好多了。”
元化星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身上有着一层杀意的气息。她了解面前这个人,最擅长什么。
“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男子深深叹了口气显的很无奈,他又拿起了那张纸。
“这种文字叫做‘薮(u)文’,写的这一段叫‘祀语’,就是在仪式上念的咒文之类的东西。
而这段祀语应该是在一个叫‘灼之石’的石碑上出现的。
这件事我之所以了解,那是因为两千多年前,我跟岩出师兄还有君房师兄,在参与寻找长生之术时,接触过有关这东西的一些资料。
当时君房师兄被秦王招到朝中,为筹划长生秘事,让他方便查阅资料,秦王给了他一些特权。
君房师兄可以随便进入皇家搜罗秘术的‘海渊阁’。
在那里,君房师兄发现了一本叫做《地海·七秘典》的古老密卷抄本。
这密卷的内容离经叛道很是诡异。著此秘典的人名不详,只知道这密卷大概不是出自于中土,但具体出自哪里,无法辨别。
而上面的内容,很有可能是来自上古的志异传说,由最初的汉语译文而出的古老秘事。
这本古卷一共分为七卷,每卷相当于一章,其中内容各有不同。
每卷里还包含一种或一种以上的咒文,但其原典早已佚失,大概只有抄本流传下来了。
而那种薮文和石碑的记载,便是出自于这本古卷。
在这本古卷之中,其实跟长生相关的,只有第五卷。
于是君房师兄仔细研读了第五卷,他慢慢发现,这之中的内容过于荒诞不经,而且跟真正的长生术相去甚远,其描述的方法也非常不可取。
那上面先说了一个传说。
说是大海中有一位身形巨大的鱼神‘大窅’,它的子民是一些鱼人。
它们是一种除非外力所致,可以一直长生不死的精怪。
它们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为了壮大族群,会用一个叫做‘灼之石’的石碑,跟陆地上的人类做某种交易。
它们换取陆地上的女人进行交`媾,女人会在不久后诞下混血子嗣。
这种混血的孩子,可以保持着鱼人的血脉,除非外力因素,同样可以一直不老不死。
而跟鱼人做交易的人,是有机会获得大窅的祝福,变为不死不老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卷的作者没有参透,还是觉得这种方法有悖人伦,总之古卷上面记载的一些东西有些含糊不清。
像那块关键性的石碑信息,只有那么一段叙事性的描述,其具体鱼人和人类怎么联系操作交易并没有确切提及。”
听到这里,元化星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频繁出现的幽窅之物,她猜测着,那些事件中的不明生物只针对女性,难道这种交易,是通过幽窅之物来完成?
“关于石碑的事,说一下。”元化星说道。
男子轻轻皱眉,又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回忆。
“古卷中说,从邃古时期,从大海中出现了一块石碑,这种石碑叫‘灼之石’。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但石碑上却刻有古怪的文字。
因为我和岩出师兄都对古文字有所建树,所以君房师兄把这本古卷后来带给了我们。
古卷上面写有石碑上的这些文字,而且某段文字的内容看起来也好像不是同一时期的。可以想象,石碑上的这些文字,都是分先后刻上去的。
那些文字符号比仓颉造字还要早,现在想想甚至比苏美尔文明的先驱文字还要古老。
我和岩出师兄其实看不懂这种文字,后来我们知道这种文字,是因为这本秘典之中有古汉语译文,也许就是这个作者翻译出来的。
刻在石碑上的这种文字叫‘薮文’,也简单的说了‘灼之石’是来自大海之中的一个叫做‘渊薮之地’的地方。
用‘薮文’在石碑上组成的那段话表达的是一段祭祀用语,应该也是一段咒文。
但古卷中描述,石碑上刻的薮文似乎并不完整,这在我们看到后也表示认同。
祀语前半段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由无尽深渊诞生的最强神能,让天空落下火雨,让大海变为血池。
比黑暗还要漆黑者,比夜空还要深沉者,在渊薮中,在荒牢里,一分为二的永坠。’
这是开头的一段,后面所描述的,就明显跟前面的不是一条线。
‘噩梦之王的碎片,解放世界的戒令。
划破最终的界线,主宰着祭品,籍由大窅的血脉,以吾之名义,为您连通苏醒的辉光,为您祷献永恒的力量。
封印的深渊将重现!
人间将为之恐惧,一切将归为虚无,万事万物都腐朽堕落,血肉模糊归于尘土。’
古卷里只写了这些就没有了。
我当时猜测,这些应该是一个仪式的祀语,这个仪式究竟会出现什么,又是怎么跟人类进行交易的,这就不知道了。”
元化星听到这里,脑中分析了一下,看来海蝼教的人是在院落之中祭祀,然后得到了幽窅之物,大概是在跟鱼人做某种交易吧!
先回去上报给局长后再做分析。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缓缓将目光投向男子,而男子同样看着她,一点都没有躲闪之意,看着好似坦荡无比。
元化星冷冷地问道:“当初这种长生术没有吸引到你吗?”
男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也没有说话。
元化星眼神清冷。
“应该不是没有吸引到你,而是因为古卷上并没有具体方法吧。”
说着,元化星转身要离开。
男子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化星,我知道以前我没有良知,所以最后才自食其果。
我悔过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元化星身形停滞了下。
“你的良知用了两千多年的时间都没醒过,短短两年你就能悔过吗。”
门应声而开,接着,又瞬间闭合。
屋里的人一下瘫倒在椅中,面带绝望,但眼底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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