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容依旧在四处找人,大有把阖宫抄个底朝天的架式。同时颁布了一条悬赏告示:有知春兰下落者,赏银百两。
后宫中人这才知道原来皇贵妃要找的是春兰。对春兰,宫人们都不陌生,一年多以前,春兰还是崇光帝身边的红人,人人巴结的对象。崇光帝死后,所有人的目光只看着新帝,无人再关注她,这次皇贵妃大张旗鼓的找人,才让春兰重回大家的视野。
奇怪的是,当年崇光帝身边其他人的出处皆有记档,也能找到人,唯独春兰的出处没有记档,人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人们的月银从几十文到二两银不等,就算拿最高的二两月银,也得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百两,委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于是大家都仔细回忆最后见到春兰是什么时候,希望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消息,讨到一点赏银。
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先站出来的竟是皇后。
但她没有去延晖宫,而是去了宸澜宫。
皇帝已有数日没见她,细细打量,觉得皇后比上次来又消瘦了些,脸颊微陷,还有点下垂,竟是与庄太后有了几分相似,不过侄女像姑姑,倒也正常。
皇后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燕云恒坐在书案后,淡声道,“免礼。”
“臣妾来是为春兰的事。”皇后顿了下,“皇贵妃既是查太子中毒一案,为何牵扯上春兰?”
“上回康王提出皇后有嫌疑,太子想证明
皇后的清白,便提了春兰,按照规矩,自是找春兰问话,只是一个大活人竟找不到了,所以皇贵妃才这么举师动众的在阖宫找人。”
“臣妾知道春兰的下落……”
燕云恒手一抬,“先别忙着说。”他吩咐小卜子,“去请皇贵妃来。”
皇后,“……”
燕云恒解释,“此事是皇贵妃负责,春兰的事,皇后说与她听便可,省得朕在中间传话。”
皇后的手缩在袖子里,指甲扎进掌心带来的疼,才能让她维持着皇后的体面。她向来最沉得住气,可近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点心浮气躁,定力大不如前。
很快,花悦容就来了,与帝后见了礼,没有旁的寒喧,开门见山的问,“皇后知道春兰在哪?”
皇后以前认为花悦容的直白还有点可爱,如今只觉得粗鲁不堪,她展开一个端庄的笑,“春兰已经死了。”
“死了?”花悦容惊道,“何时死的?怎么死的?为何没有记档?”
“此事……说来话长。”皇后的神情有些唏嘘,眯起眼睛,仿佛在追忆往事。
“春兰是崇光帝近身服侍之人。原本照规矩,茶水,更衣,司帐,笔墨之事都有不同的奴才伺侯,但春兰是例外,只要她当着差,这些事便全是她的。所有奴才里,她是伴驾最多的那个。春兰伶俐,聪慧,甚得君心。春兰与崇光帝便在这日复一复的相处中,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花悦容
与燕云恒对视一眼,“皇后是说,崇光帝与春兰有私情?”
“正是。”皇后缓缓说道,“此事,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崇光帝要了春兰,却未曾记档,反而将此事瞒了下来,仍将她留在身边,以便长久厮守。”
燕云恒微微拢了眉心,“皇后可因此心生不悦?”
皇后摇摇头,“我只觉此事不按宫规来办,有些不妥,却也能理解。皇帝不同于常人,三宫六院嫔妃众多,多的是与朝堂的牵绊,皇上难得有喜欢的人,本宫自不会说什么,便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后来,崇光帝的身子日况愈下,春兰陪在身边,尽心服侍,可最终,崇光帝还是走了,春兰悲痛万分,就是当日,她在围房中悬梁自尽了。”
皇后说完了,低着头,神情黯然,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
燕云恒望着虚空,眼中一片晦暗。
花悦容走过去,挨着燕云恒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燕云恒抬眼看她,花悦容微微一笑,转头望向皇后。
“春兰自尽时,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本宫。”
“崇光帝走时,皇后应该守在边上才是,怎么去了围房?”
“那时崇光帝已经入棺,到处哭声一片,本宫心里难受,便沿着廊子走了走,不知不觉到了围房。”
“娘娘身边没跟人么?”
“没有。”
“娘娘发现春兰自尽,之后如何?”
“自是叫人将她解下来,好生安葬。”
“此事皇后为何要瞒下来?”
“叫了仵作验身,那时春兰已有两个月身孕,为了保全皇家脸面,本宫只能这么做。”
花悦容没再问话,皇后也没再开口,桌下,燕云恒慢慢握紧了花悦容的手。
半晌,燕云恒抬眼,看着皇后,“不管有没有春兰的证词,朕都信太子说的话,亦信皇后对燕家并无二心。”
皇后眼眶发红,起身行礼,“臣妾谢过陛下。”
该说的都说了,皇后正要告退,听到花悦容问,“皇后娘娘可否告知,当初是哪些人处理的春兰后事?”
皇后面露愠色,“皇贵妃不相信本宫的话?”
花悦容笑嘻嘻道,“相信归相信,只是陛下委以重任,我又一向严谨,来龙去脉,相关人等,都要记录在案,少一个都不行。”
话说得在理,可她这嬉皮笑脸的模样委实与严谨挂不上勾。
皇后在心里狠狠鄙夷了一番,把目光投向燕云恒,“陛下……”
燕云恒道,“皇贵妃说话直,对事不对人,皇后不必往心里去,她确实是个严谨的,连康王都夸她细致周到,皇贵妃要将案册记录完整,还请皇后知无不言。”
皇后沉默片刻,“当初办事的人仍在凤鸣宫,皇贵妃要问话,只管来问就是。”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花悦容便问燕云恒,“陛下方才怎么了?”
燕云恒垂眼,“我一直以为皇兄对皇后一往情深,没想到……”
“自是一往
情深的,”花悦容道,“陛下难道不知,春兰与皇后长得相似?”
“是么?”燕云恒有点意外,“我那时在军中,极少回宫,便是回宫也只与皇兄见面,没注意皇兄身边的人,尤其还是个宫婢。”
花悦容,“皇后说的这些,陛下怎么想?”
燕云恒,“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花悦容笑,“皇后做事向来细致,从不允许自己出错,可行事太过完美,反倒叫人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