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派给沈初葶的宫女叫春梅,一颦一笑间带着妩媚,不笑的时候又显出几分厉害的模样。花悦容一见人就明白了德妃的心思,沈初葶如果还有侍寝的机会,那么春梅也有机会见到皇帝,就看春梅有没有拢络帝心的手段了。其次,沈初葶性子软弱,春梅又是个厉害的,苛刻起来,沈初葶的日子不好过,宫里的女人杀人不见血,有的是铲除异己的法子。还有就是,派春梅到灵秀宫,大约也存了点监视她的意思。
一举三得,德妃的算盘打得够精的。
春梅初进灵秀宫,倒也像那么回事,端着一张笑脸,左一个主子右一个主子的叫沈初葶,把沈美人那点子忐忑叫得烟消云散,私下里对花悦容说,“我看春梅还不错,没你们想的那样坏,或许德妃娘娘说让我称心如意是真心的。”
花悦容翻了个白眼,“真心还是假意,且看着吧。”
她遂了德妃的心愿,让春梅进灵秀宫,就盼着春梅作妖,不然这日子也太寂寞了。
风梓捧着一只长颈美人瓶出来,对花悦容说,“主子,这花该换了。”
花悦容便拎了把剪子,走到院子里,想剪几枝月季插瓶,正猫在花前左右打量,听到杜莺时挪愉的声音传过来,“你姓花,却又糟践花,让它们呆在枝头不好么,剪下来不过三五日就焉了。”
花悦容卡嚓剪下一枝,修了尖刺,掷进花瓶里,说道,“花枝太
密了,旧的不修剪,新的长不出来,再说这是我栽的,我想剪就剪,你管得着么?”
“明明是沈姐姐的花,偏说是你的,脸皮可真厚。”
春梅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好心打圆场,“两位小主都少说几句吧,不过是几枝花的事,我家主子不会介意的。”
杜莺时哼了一声,“也就是沈姐姐大方,要是我,偏不给你剪。”
花悦容不甘示弱,“是啊,沈姐姐大方,你小气呗。”
杜莺时,“得性!”身子一扭,回了屋。
花悦容得意的笑起来,“说不过我,回屋生闷气去了。”
春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杜莺时消失的身影,也进了屋。
罢了午饭,几位美人歇午觉,春梅服侍沈初葶睡下,见底下的小奴才都偷懒找地方打盹去了,悄悄溜出灵秀宫,去了玉芙宫。
德妃拆了头,也准备要歇午觉,见她来了便把屋里人打发出去,懒洋洋靠在软枕上,“你来这里,没让她们察觉吧?”
春梅说,“没有,那几位小主算不得厉害,底下的奴才们不管事,只要小主们歇下了,都四处躲懒去了,在灵秀宫当差虽然钱上短了些,却也自在。”
德妃冷笑,“宫里都是捧高踩低的主,西泠来的美人,一无家世撑腰,二无皇上撑腰,自然是不待见的,虽然沈初葶侍过一回寝,真要说起来,一回也算不得什么。”
春梅说是,“沈小主没有当宠妃的潜质,虽模样儿过
得去,但胆子小,没主见,陛下英明神武,不会喜欢这样的。”
德妃问,“那花悦容呢?”
“花小主……”春梅想了想,寻了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是个闹腾的,陛下爱清静,应该也不会喜欢这一号。”
德妃冷笑,“不喜欢却赠了她手帕。”
春梅说,“花小主既不端庄,也不典雅,不像宫妃,大概陛下没见过这样的,一时新鲜,才赏了手帕。”
德妃默了一会儿,又问,“她们几个关系如何?”
春梅答,“花小主与沈小主关系最好,和杜小主总拌嘴,姜小主轻易不出门,也不爱说话,看起来和花小主也不对付。”
德妃勾起嘴角,“一个宫里住四个,倒有两个与她不对付。依你看,杜莺时与姜云裳能为本宫所用么?”
春梅想了想,“杜小主虽然与花小主不对付,但她脑子简单,没什么城俯,恐怕担不起大任,姜小主不爱凑堆,话也少,冷不丁冒出一两句却是一针见血,娘娘可以把她拢络过来。”
德妃站起来,缓缓在屋里踱步,大红长裙逶迤,在玉砖上索索作响,她在穿戴上向来喜欢奢华,有时候甚至比皇后更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
“先帝在的时候,我斗不过皇后,因为她有太子,如今帝位换了人,若是皇上有了自己的骨肉,谁当太子可就不一定了。皇后那个人,”她冷笑一声,“素来爱当老好人,让底下这
些小的以为她宅心仁厚,豁达大度,不知不觉就被她拢络过去了,本宫却是知道,若是有人动了她或太子的利益,那位也是会咬人的。”
春梅说,“如今皇上重用苏大人,娘娘也跟着长脸,庄太后不管事,梅太后一团和气,娘娘一争高下的时侯到了。”
德妃摆摆手,“不可操之过急,先把那挡路的小猫小狗解决了。”
春梅神情一凛,“娘娘的意思是……”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不外乎是那副皮囊,一旦皮囊让他生了厌,大约就不想再见了,沈初葶胆小软弱,是个不成气侯的,按先前说的做,趁那个雨荷还在皇后宫里,赶紧解决了。”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德妃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帏帐,春梅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在玉芙宫打个转到灵秀宫,才过了一柱香时间,春梅从主殿拐过去,进了东侧殿,一抬头,看到花悦容坐在廊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春梅心里无端端打了个突,强颜笑道,“花主子怎么没歇午觉?”
“歇了,不过刚刚做了个梦,吓醒了。”
春梅便问,“花主子梦魇了么?”
“谈不上梦魇,”花悦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时常有女鬼来梦里找我,一来二去的,也习惯了。”
春梅,“……”
“你不信?”花悦容叹了口气,“第一天领我们来的公公说灵秀宫的花草长得比别处要葱郁些,是因为这里有灵气,我后来
才知道,所谓灵气也是阴气,所以宫人们都不愿意来灵秀宫当差,怕闹鬼。”
青天白日,阳光灿烂,春梅愣是被她说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灵秀宫闹,闹鬼啊?”
“也不经常闹,冷不丁就来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花悦容眯眼盯着春梅身后,好像那里有个人,春梅如芒在背,又不好显出害怕的样子,加快步伐上了台阶,往后看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这才知道是花悦容在耍着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