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瘫坐在原地很久。
宁静的夜色之下，这里一片寂静，静得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季桑宁听到了一声啜泣。
好像来自于师父。
师父在轻声说着什么，语气悲伤。
良久后是一声悲叹。
“师父。”
季桑宁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又装了点别的情绪。
那张麻木，冰冷的小脸上，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
就像一个雕塑的娃娃。
空荡荡的，令人绝望。
这里没有路，只有湖。
季桑宁不由分说跳进了心湖之中。
可摸着冰凉刺骨的心湖，跳进去却温暖如南方。
她仿佛是受到某种感召，双手抱住腿。
像是婴儿在沉眠，静静的，静静地往湖底深处掉落。
直到她到了湖底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门。
却打不开了。
季桑宁意识到，要离开这里，必须得打开这扇门。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打不开。
湖底的空气开始稀薄起来，随时都会将她溺毙于此。
“你已经杀了他，休想再把我困于此。”
季桑宁嘴里冒着水泡，透过微凉的湖水，看着扭曲的天空。
这一刻，她强悍的力量汇聚于双掌之间。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实力直线上升，打一百个从前的自己都不在话下。
两掌之间，金色的力量流动，一掌挥了过去。
伴随着季桑宁喷薄的怒意，那门最终是开了。
心湖瞬间消失，季桑宁眼眸一睁，失重的感觉消失了，她光脚踩在地面。
身处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到。
浓雾粘稠得几乎要滴水。
没有方向，没有声音。
胸口处有隐隐的温热感觉。
季桑宁低头一看，竟然是从前晏玄送她的神石碎片制成的项链。
那温暖的力量，好像在指引着季桑宁要往何处走。
鼻子一酸，季桑宁蹲在了地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是晏玄在帮着她。
膝盖处已经完全湿润，她抹了一把脸，空洞麻木的脸上，又一次失去了表情。
唯独那双通红的眼睛，昭示着她方才哭过。
季桑宁握着温暖的项链，根据它的指示抬脚离开。
这一次，季桑宁没有走多久，就听到了声音。
重新听到人声，季桑宁居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走出浓雾的瞬间。
龙哥与广元正好分开。
龙哥喘着粗气，广元狼狈不已，看着好像已经快要散了。
“徒儿！”
看着那浓雾里走出来的身影，玄空激动得瞬间哭了出来。
众人也惊骇地看着季桑宁。
她居然成功出来了。
“不，你怎么可能出来？你度过了那最后一关？”
广元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尖锐极了。
可季桑宁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而是几步上前，捧着那枚神石。
神石失去了所有光芒，暗淡得犹如普通石头，上面布满了裂纹。
自然，也没有晏玄的踪影。
季桑宁抱着石头，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玄空张口试探着：“徒儿，你没事吧，他，他呢？”
季桑宁失神一般抬起脑袋：“嗯？”
那张脸白得像纸，通红的鼻头上方，是一双空洞的眼睛，漆黑犹如一片深湖。
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她失去了所有，里面空得令人心慌。
玄空顿时觉得心里一痛。
他从没有在徒儿脸上看到如此令人心痛的表情。
那好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娃娃。
她明明站在那儿，四肢健全，呼吸平稳。
你却感觉她已经死了。
她只有一个健康的躯体还站在那，她的灵魂，她的意识，已经留在了某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没事，没事了。”玄空伸手轻轻拍打着季桑宁的脑袋。
“我没事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季桑宁温柔地握着神石，像绝世的珍宝，她尽力平稳地问道。
闻言，玄空又沉默了。
看到季桑宁此刻的模样，他如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秦若云死了。
阿轩也死了......
从玄空一脸的痛苦之中，季桑宁仿佛看出了什么。
她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片狼藉。
昏迷不醒的朱夏和慕白，浑身都是血。
模样虚幻快要消失的黛玉和影子。
还有地上血肉模糊的阿轩，以及，一点熟悉的味道......
季桑宁看着某个地方，那里被鲜血浸染。
熟悉的，秦若云的气息。
本就惨白的脸，这一刻，诡异的红润了起来。
“噗......”
季桑宁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龙哥表情歉疚，同时又带着几分试探地看着季桑宁。
他已经从季桑宁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气息。
如果他能早一点赶过来，也许能救下秦若云。
“这本是冲我而来的雷劫。”
季桑宁嘴角有种诡异的抽搐，像是悲伤到极致的抖动。
她终于开口，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最后，她活下来了。
却也失去了所有。
所以，这才是上天要和她开的玩笑吗？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格外诡异，似哭似笑，眼珠一点点变得红了起来。
悲伤到了极致以后，是哭不出来的。
那种麻木又扭曲的表情，令人心寒。
一股股恐怖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让人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惧怕。
在这股气息面前，他们恐惧，无法抵挡。
他们不敢想象，在这少女的身上，怎么可能出现那堪比天罚的恐怖气息？
这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了。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唯有臣服，兴不起一点点抵抗的念头。
就连龙哥，也不禁越来越心惊。
因为他在季桑宁身上，感受到了曾经他在晏玄身上才能感觉到的那种恐怖。
甚至，比那更强。
无法想象，消失的这两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桑宁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悍？
除了他们以外，最恐惧的莫过于广元......
季桑宁的强，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甚至从没有想过季桑宁成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季桑宁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样恐怖的天罚，分明就是奔着彻底灭杀她去的。
她又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不光活了下来，该得到了天道的奖赏——那无比诱人无比恐怖的实力。
绕是他，都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季桑宁，季桑宁你在干什么？再这样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
龙哥看季桑宁一点一点飘上空中。
浑身的气息，已经超出了人类可控制的范畴。
尤其是那双眼睛，由一开始的淡红色，渐渐变成了猩红色。
“你快停下来。”
龙哥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急忙阻止。
一旦走火入魔，季桑宁便控制不住这恐怖的力量，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还怕什么走火入魔？”
季桑宁红色的眸子看了龙哥一眼。
爱人，亲人，朋友，死的死伤的伤。
反倒她这个一切的源泉，活得好好的，还得到了天道的奖赏。
多讽刺啊。
天道？狗日的天道。
她去他妈的。
龙哥呼吸一滞，竟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他沉默着上前：“所以你更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他们。”
季桑宁不说话，竟是一掌拍在龙哥身上。
龙哥一时不察退后了很远……
随后，季桑宁如野兽一样通红的眸子，看向了广元。
广元下意识一哆嗦。
丑陋的身体想要闪躲，逃跑的念头发疯一样盘踞在他心头。
却在刚有所动作，他瞳孔便是猛地一缩，四周像是被某种东西封锁了。
季桑宁身影在他前方不远处消失了，仿佛就连气息一同消失。
却在下一秒，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冰凉的小手，悄然落在他雾气化作的胸口上。
“撕拉”一声，雾蒙蒙的胸口就被撕扯开了。
“啊！！”广元顿时惨叫，痛苦到了极点。
“痛吗？”季桑宁幽幽说道：“不及我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