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犹豫着。
一旦黑沙控制不住怨气，惊动了天地......
可黑沙的诉求，他也并非无动于衷。
也许，他可以尝试着相信黑沙。
她说得对。
她现在不是当年的六岁小女孩。
而且当初那些人，也全被她杀干净了。
若是她能接收从前的记忆，并且净化这冲天怨气，也用不着再去找魇兽将记忆清除了。
“小丫头，你先出去，我会在此布置一片结界，你就在周围，如果有什么异动，别做停留，立即离开。”
酆都大帝转向季桑宁，面容有些严肃。
“嗯。”
季桑宁点点头。
“为我祈祷吧小丫头。”黑沙看了季桑宁一眼。
是找回记忆，还是万劫不复，就看一会儿的情况了。
“加油。”季桑宁说完这话，便自觉离开了收藏室。
刚出去，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便出现了。
她回头，什么也看不出，却能感觉到，酆都大帝已经在此布置下结界了。
季桑宁静静等待。
酆都城今夜灯火通明。
生活在城中的鬼民们此刻都在欢呼雀跃，也有鬼在思念人间的亲人。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酆都城，又和人间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比人间更多了几分热闹。
不知过去了多久，朱夏和慕白醉醺醺地跟着黑白无常来到这里。
“小宁宁啊，你该和我们一起去玩的，在这多冷清啊......”
朱夏话未落。
身后，大帝府突然一声尖鸣传出，紧接着冲天的怨气，宛若光束一样，直冲酆都城的上空。
整个酆都城好像突然静了下来。
鬼民们惊骇地望着那束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
而已经被气息所污染的鬼民，瞬间躁动不安，眼睛发红。
像是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都被勾起。
暴乱来得毫无征兆。
原本还在热热闹闹过年的鬼民，突然开始互相厮杀，一时间，街道上多出了许多鬼魂残肢。
另外的鬼就会立即扑上来，将这些残肢分食。
化作鬼气，滋补自身。
黑白无常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不好，出事了。”
“白白，快去调遣阴兵维持秩序，我去现场先阻止暴乱，几位，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出去。”
黑白无常立即安排道。
而季桑宁几人毕竟是生魂下来玩的。
若是贸然出去，出了事，他们可没法向晏玄交代。
就那位的实力，一人能端掉他们整个地府。
谁敢去招惹他啊。
“好。”白无常也没有插科打诨，匆忙点头。
在黑无常即将离开的瞬间，白无常拉住黑无常：“小黑，你要小心啊。”
“放心。”
说完，黑无常手中猛然出现锁魂链，原地消失了。
他俩职业有些特殊。
明面上只是高级鬼差，实际上地府所有的鬼都怕他们。
“喂......”朱夏伸手，黑白无常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慕白问道。
季桑宁紧紧看着大帝府。
“是黑沙。”
“黑沙姐姐怎么了？”朱夏有些疑惑。
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是她数个轮回积攒起来的怨气。”
“那我们就坐视不管吗？”
朱夏很想出手。
可惜，身为一个生魂的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连最低级的酆都城民，他都不是对手。
“地府有十大鬼王坐镇，这点暴乱，不至于压制不住。”
季桑宁摇了摇头，比起暴乱，她现在更在意黑沙能不能撑得住。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
她不会产生这么大的怨气，因为她没有心，积攒不了那么多怨气。
某种程度上，没有心，也有一定的好处。
世人的烦恼，怨怼，对她而言大多是过往云烟。
此时的黑沙，盘腿坐着，七窍流血，睁开的双瞳变成了红色。
原本白皙的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显现，汇聚成一个古怪的图腾。
酆都大帝坐在黑沙面前，两手掌心与黑沙相对。
“黑沙！黑沙！”
他一声大过一声，冷静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焦急。
“你刚才怎么承诺的？黑沙，你若一意孤行，使自己被怨气吞噬，本帝不会对你慈悲。”
“听到了吗？我会杀了你。”
酆都大帝试图唤醒黑沙残存的理智。
然而黑沙红色的双瞳里血气蔓延，只留下无尽的杀意。
酆都大帝眸子一凌，掌心的力量越发汹涌涌入黑沙的身体，想要压制住她体内，那些试图操控黑沙理智的怨气。
它们像是黑色的深渊，一双红色的瞳孔凝望着你。
时间久了，凝望深渊的人必成深渊。
酆都大帝稳了稳心神。
是他答应黑沙这个要求的。
他就必须承担后果。
若是地府因此骚乱，天道降罪，他不光护不住黑沙，也护不住自己。
“醒来！黑沙，你想想这些年。”
“不要回到从前去，你醒醒，我不想杀了你。”
“你承诺自己不会被怨气吞噬，缘何做不到？”
“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这大帝府我送给你，你不是想篡位吗？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去黑风沙漠......”
黑沙红色的双瞳有片刻的理智回笼。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用自己仅存的理智，与酆都大帝合理压制怨气。
“我说了我可以，我黑沙说过的话，我就一定会做到。”
“我是黑沙，我他妈不做怨气的奴隶。”
“给我滚！”
说着，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酆都大帝却是面色一喜。
“黑沙，和我配合。”
心里却是感叹，这妮子果然一心只想着篡位呢。
他与黑沙相互配合，黑沙直接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了酆都大帝，任由酆都大帝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与那道怨气做斗争。
对于黑沙的毫无保留，酆都大帝有些感动。
她是有多信任自己，才愿意把身体控制权交给自己？
若是自己有个二心，分分钟就能让黑沙魂飞魄散。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酆都大帝毕竟是酆都大帝，这些怨气对他而言，也不是不能对付。
而外面，十大鬼王除了徐小曼和正在大帝府与怨气抗争的黑沙，这次也纷纷出现。
酆都城是他们共同的家。
肯定不愿看到酆都城生灵涂炭。
数名鬼王合力镇压之下，酆都城的暴乱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众人望着大帝府上那一注惹人注目的黑色光柱，脸色都有些凝重。
“那是……怨？”秦尚背着双手。
说是光柱，更像是一缕缕缭绕的雾气，雄浑，浓稠，压得人透不过气，窒息。
谁的怨气会如此恐怖？
他们成为鬼王，在地府修炼多年，谁没有怨气？
谁不是死状凄惨？
可他们都压制住了，选择化怨气为力量。
然而今日看到的怨气，还是让他们震撼。
并且，那居然是从大帝府出现的。
这是怎么回事？
秦尚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其他鬼王。
唯独没有看到黑沙。
“难道是黑沙？”一个拿着拐杖的老婆婆说道。
“黑沙？黑沙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怨气啊？她不一直是个傻大妞吗？”
另外一个少年郎拿着手机打游戏，闻言，看了老婆婆一眼。
在众鬼王眼里，黑沙虽然性格火爆，脾气又臭。
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有怨气的家伙。
“哈哈哈，阿海啊，你还年轻，也是最后一位鬼王，所以不了解也是正常。”
老婆婆眼睛没有瞳仁，这么一笑，只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栗子婆婆怎么说？”叫阿海的少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硕大的黑眼圈都快挂到脸颊上去了。
整个人更是消瘦得没有二两肉。
一看就是网瘾少年。
“你别看黑沙看着年轻，她啊……可来了地府好几百年了，算起来，比你们都先来呢。”
“是大帝亲自领着她来的，那会儿，这丫头片子赤着脚，满脸血，五六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