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吧,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云雾飘渺的山上,老头穿着新唐装,摸着自己那没剩几根的白胡须。
面前,少女亭亭玉立,笑意吟吟地将一只吱哇乱叫的野鬼塞进了纳魂袋。
任凭那野鬼如何吱哇乱叫地求饶,女孩小脸从容甚至动作更加欢快了几分。
“不去。”她漫不经心。
“十七年了,我一身本事你学得七七八八,已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你才是季家真正的千金,更何况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心脏被谁偷走了吗?”
“季桑宁。”
老头继续怂恿。
非是他不要这个徒弟了,实在是徒弟太费师父了。
十七年,头发成了光明顶,胡子成了九齿钉耙,唯一硕果仅存的,就是他满口的牙。
毕竟,狗徒弟还没进化到要来给他拔牙。
“师父,我在山上陪你不好吗?你瞧我每天给你打理得多好。”
季桑宁歪了歪头,精致如瓷娃娃的脸上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说着,伸出小手想要给老师父捋捋胡子。
“你滚犊子!”老头子熟稔地后退,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季桑宁撇撇嘴。
老头子叹了口气。
当年,他是在冰冷的护城河将季桑宁捞起来的。
那时季桑宁还不足月,却已经被开膛破肚,其他都在,独独少了一颗心脏。
诡异的是,她偏偏还活着。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老头也就不纠结为什么一个大活人没有心脏还能活蹦乱跳了。
三岁时,他发现季桑宁这娃娃骨骼惊奇,乃天生的捉鬼师。
捉鬼天师一脉没落,老头儿急需衣钵传人,便暂时搁浅了将季桑宁送回季家的计划。
季家是S市有名的豪门,季家千金这个分量可想而知。
老头下山转了一圈才知道,季家找回来个假千金,季桑宁她爹还迎娶了一个后妈。
得知此事的季桑宁却是打了个呵欠呼呼大睡。
她没有心,自然不在意这种事情。
一个人没有七情六欲,自然是一心向道。
可老头希望自家徒弟能稍微有点正常人的样子。
属于狗徒弟的东西被人偷走了,徒弟能忍,他做师父的可不能忍。
这才千方百计逼着季桑宁回季家。
一个冒牌货,直接散装打包丢到外太空去好吗?
“我要给师父养老,不然以后你死山上没人收尸。”季桑宁认真说道。
老头嘴角疯狂抽搐。
从季桑宁的表情中,他看出她绝不是诅咒,而是发自内心。
“滚!”
老头忍无可忍,将季桑宁打包丢下了山。
反正以她的本事,回去有季家人哭的。
季桑宁摸着手腕上的镯子。
这里面,是老头给她准备的下山大礼包。
具体有什么,她还没翻过。
临走时,老头给她留了一句话:“下山后,谈谈恋爱,交交朋友,不要求你多做好事,但也不要作恶,积下的德,可让你将来免受雷劫之苦。”
同时,还留下一张银行卡。
老头说这是从小到大给她存的压岁钱。
季桑宁眼眶突然有些干涩,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忽然,前方空气一阵扭曲收缩,天色也略有些发暗。
甚至隐隐间有绿光浮现。
右手戴着的搜魂珠链也不断摇晃起来。
“恶鬼?”
下山途中竟有恶鬼出现?
季桑宁一下来了精神,朝着发现鬼气的地方极速前进。
不远处,只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咆哮着冲向前方的人。
不惧日光,果然是恶鬼。
再看对面的男人,似乎被吓傻了。
他穿着奇特的服饰,头发很长高高束起,上面插着一根纯黑色的骨笄,像cosplay似的。
大白天的撑着一把黑伞,只露出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面容极度苍白。
一看就是吓的。
季桑宁皱了皱眉:“让开一些!”
随后身轻如燕落在恶鬼面前,将那男人推了个趔趄。
“?”他表情略微崩裂。
季桑宁掌心幻化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剑,刺进了恶鬼的胸膛。
恶鬼原地抽搐着哀嚎。
她一张符箓贴在恶鬼额头上。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敕!”
恶鬼最终惨叫着原地爆炸了。
季桑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看向一脸莫名的俊俏男子。
“日落之后,不要在这荒郊野岭独自行走,我观你阴气很重,日后更要小心。”
男人:“......”
见他一声不吭,季桑宁也不在意,收起东西转头就下山了。
季桑宁走后,男人一双潋滟的眸子微微眯起,浮现一丝危险的味道。
“大人!她竟敢将属下为您精心准备的食物给捅得原地爆炸了,属下这就去将她抓来当代餐。”
空气扭曲了几下,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跪在他面前。
“不必了,本座不饿。”
再说,这么大点,也吃不饱。
他撑着黑伞,看了看季桑宁消失的方向。
这么多年,当着他面将食物直接捅没了的,这小小捉鬼天师是第一个。
这边,季桑宁在天黑前终于进了城。
城市里红男绿女,所有人穿着潮流又洋气。
在被N道视线注视过以后,她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穿得像刚进城的翠花。
没办法,老头子的眼光,就是这么质朴,买衣服从来都是碎花小衬衫。
不过下山也有好处,这城市里有无数的游魂野鬼。
季桑宁感觉自己现在是虎入羊群。
在此之前,她该去换身行头。
季桑宁来到银行,拿出了那张老头子给她准备的银行卡。
十七年,里面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余额:17”
atm机冰冷的声音,将季桑宁对老头子仅存的孺慕之情撕得稀碎。
合着一年给她存了一块钱。
这么多年,她的那些书法字画卖了,也不止十七块吧?
“该死的老头。”季桑宁咬牙切齿。
山上,某老头正喝着珍藏的桃花酿,啃着叫花鸡。
“阿秋!谁骂我?”
“不会是我徒弟想为师了吧?”
17块钱,取都取不出来。
身无分文。
既然如此,季桑宁眸子闪了闪,那就直奔主题吧,去找她那颗砰砰跳动的热腾腾的心脏。
季桑宁按照老头的指示,直接来到了季家的别墅外。
“哪里来的乞丐,要饭都要到季家门口来了?赶紧走开,一会儿先生他们就要回来了。”
铁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都不看季桑宁一眼,就一脸嫌恶地推搡着季桑宁。
季桑宁脑袋微微一歪,目光扫了扫老管家方才推搡她的那只手。
突然,强光射来,两辆黑色的商务车相继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