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被卢象升带来的士兵集体扑灭。
一阵翻找后,也只在客房里找到了两具烧焦的残尸,还其他房间被害死的旅客。
不说那些无辜的旅客,但见魏忠贤所在的客房中。
两具焦尸紧紧搂在一起,面目狰狞,根本分辨不出谁是魏忠贤,谁又是曹化淳。
卢象升半跪在地上,怔怔看着,心里七上八下。
曹化淳啊曹化淳,你这又是何苦。
不让我陪你进去,罔害了一条性命!
“呼……这两具尸体都收敛起来吧,回到京城找仵作查验身份!”
卢象升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又扫了一眼烧成焦炭的客栈,就要收兵离开。
“将军……”
谁知一名千户悄悄凑过来,低声说道:“咱们……咱们找遍了满场死尸,还往东南西北各搜寻了十几里地,根本没找到沈炼那四人下落。”
“这要是回去了……可怎么给皇上交代?”
嗯?
卢象升闻言越发烦躁。
一切都是曹化淳搞出来的烂事,怎么你死了一了百了,剩我一个人背锅。
那四人到底在没在魏忠贤的车队,我根本不知。
回去以后是据实禀报,还是……
“将军!”
就在卢象升烦躁的时候,那千户又压低了声音。
“要不,咱们就按照曹公公的办法,杀良冒功?”
卢象升霍然瞪来,握紧手中关公大刀。
“你他妈再在卢某面前提这四个字!卢某斩了你的脑袋!”
那千户吓的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卢将军啊!”
“您就算斩了卑职的脑袋,卑职也要说啊。”
“咱们兴师动众,千里迢迢追杀反贼,不但没找到反贼,还死了两个大太监。”
“更重要的是,四十辆大车里还空无一物!”
"人人没抓到,钱钱也没拦住,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我等如何是好?"
“皇上一道圣旨,您或许没事,我们的脑袋都要搬家!”
“将军,求求您看在我等还有妻儿老小的份上,帮帮我等吧……”
这话一说,不光那千户跪下了,更多的士兵齐刷刷跪下,一脸恐慌的看着卢象升。
要知道,新皇登基,正是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的时候。
这个时候惹怒了他,众人都不用想象自己今后下场。
“你……你们!”
卢象升见状愣住,再不敢呵斥什么。
他无比明白。
再一味坚持下去,只会众叛亲离。
“那也不能杀良冒功!这是本将军的底线!”
卢象升气的转过了头,众人闻言大喜。
“不用杀良冒功,不用啊将军。”
“今夜烧死了这么多人,随便拉走几个不就行了。”
“卑职还发现,客栈老板的两个孩子也死在这场大火之中,我等只需略加装扮,必……必能瞒天过海!”
卢象升转过头,看向客栈里其他被烧成焦炭的尸体,终究叹了口气。
“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率先骑上高头大马独自离开。
众人见卢将军答应冒功,一阵狂喜后起身收拾起来。
不多时,所有人都离开小小的阜城县。
此刻已凌晨寅时三刻,天都要亮了。
方圆千米的百姓,见大批官兵离去,终于敢走回来查看。
当看到被烧成焦炭的客栈后,全部愣住了神。
人群中有个书生,见此情景露出喜色。
硝烟弥漫的客栈外,他又开口唱起歌谣。
那首专门给九千岁魏忠贤所作的【五更断魂曲】。
五更时分唱出,是那么的应景。
“五更,荒凉……”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
“不如死!”
五更已到。
曲终,魂断!
随着魏忠贤的死亡,天启时代彻底落幕。
……
同一时间。
寅时三刻,天刚要蒙蒙亮的时候。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客印月正在京城私宅中睡觉,突然被一群东厂番子冲入家中。
老女人披头散发,不由分说被拉出家门,一路带到内城浣衣局。
“你们管事的呢?说句话啊!放肆,安敢对本夫人如此粗鲁!魏忠贤刚走,你们就要造反了吗?”
客印月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依旧怒声大骂。
谁知刚骂了两句,就被一名东厂番子拎着棍棒一棒砸在双腿髌骨上。
“啊……”
客印月吃痛当即跪了下去,不断哀嚎。
一名身穿红衣的司礼监太监终于出现,笑容满面的站在客印月面前。
“奉圣夫人,跪迎陛下口谕吧!”
“什么……什么他妈的口谕?!!”
客印月依旧痛呼不已,痛骂不已。
“小皇帝!给老身什么口谕,老身喂你皇兄喝奶的时候,你他妈还没出生呢!你哥刚死,你就要对老身不敬了吗!”
那太监见这娘们聒噪的厉害,脸色一紧。
“放肆,掌嘴!让她安生一些!”
啪!
一旁的东厂番子又是一棍砸来,直接砸烂客印月满嘴的牙。
客印月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满口是血,跪在地上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那太监才又笑了,先是冲着皇宫的方向微微躬身。
“圣躬安!”
随后转身,厉然看着客印月。
“客氏印月,乃先皇乳母,不安本分,银乱宫廷。善妒,恐失宠,召宫人使捶先皇后腰,损其胎,谋害皇室子孙。”
“又得宫人任身者八人,盖其出入掖庭,多携侍媵,谋为吕不韦、李园故事也。”
“证据确凿,罪不容诛,即刻杖毙掠死,以儆效尤……”
这太监说完后,寒着脸摆了摆手。
一旁的几名东厂番子早有准备,立刻举起手中水火棍子。
客印月得知自己要被杖毙,惊恐的瞪大了眼。
她要嘶喊,要鸣冤,要求饶,可惜满嘴的牙都掉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此刻或许她才万分后悔,后悔为何没有听魏忠贤的话,早日离开。
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砰砰砰!
随着水火棍不断落在客印月的脑袋、额头、躯干之上。
也就十几棍的功夫,这个享了一辈子福,害死了两个皇子、两个公主,被朱由校临死还要呵护的恶毒妇人。
终于毙命!
“禀公公,罪妇已死,还请公公查验。”
有东厂番子轻声回报,那太监听了瞪起眼睛。
“才十几棍就死了?你们怎么办的差事!陛下可是吩咐了,至少打够三百棍才行,给咱家继续打!”
几个东厂番子闻言浑身一抖。
三百棍。
啥玩意儿都得打成番茄酱啊。
可看着太监满脸的寒意,众人只好点头称是。
清晨时分,水火棍捶打肉体的声音,响彻整个浣衣局。
还是同一时间。
一场残酷血腥的清洗正式开始。
大量东厂番子、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断闯入京城各大豪宅之中。
魏忠贤的侄子,宁国公魏良卿,抓!
客印月的儿子,锦衣卫指挥使候国兴,抓!
五虎五彪十儿四十孙,田吉、吴淳夫、倪文焕、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孙云鹤……
一干人等,抓!
一场大抓捕行动浩浩荡荡,阉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全军覆没!
宽敞的诏狱一时间人满为患,到处响起哭喊求饶之声。
却没人注意到。
某间牢房中,两道人影正轻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