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小姐站在空地中央,侃侃而谈,眉眼间自有一股不服输的骄傲与贵气。
她今日着意打扮过,一身桃红色裙裳,衬得眉眼越发娇艳绮丽,如枝头颤颤花苞,越发光彩动人。
孟夫人一脸与有荣焉,挑衅地看向对面的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心下恼恨不已,她也猜出崔鸣珂有意为家中姐妹避让藏拙,但今日这样重要场合,却被死对头压过一筹,以后岂不是要出去乱说,说崔家不如孟家?
华阳长公主听了孟家小姐的话,唇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把你的画拿上来。”
孟家小姐自信满满,带着自己的画作上前。
华阳长公主接过画纸,又看了几眼,问一旁的崔鸣珂,“九娘,你觉得你们俩的画哪个更好?”
崔鸣珂余光瞥见台下崔大夫人焦急的脸色,但还是不卑不亢的道:“孟姐姐技高一筹,九娘甘拜下风。”
她摘下发间玉簪,双手奉上。
“殿下,小女不敢得此赏,还是请您送给孟姐姐吧。”
孟家小姐闻言越发得意,骄傲地看了崔鸣珂一眼。
算她要脸面,没有睁眼说瞎话……
“是吗?”
华阳长公主收起笑意,脸色冷了下来,不悦的道:“可本公主就喜欢你这幅画,旁人就是画得再好……我也不稀罕。”
她忽然动手,染着蔻丹的指尖狠狠往画纸上一戳,又大力撕扯。
转瞬间,孟家小姐那幅精心绘制的菊花图,就成了一团碎屑,随风扬了一地。
孟家小姐的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华阳长公主看她的眼神满是嫌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跟我讲公平?这里是长公主府,我的话就是规矩!”
孟家小姐被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呆了,双腿一软,不受控制跌坐在地。
华阳长公主犹自不解恨,抬手叫来宫女。
“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给我拖出去,以后不许她再靠近公主府半步!”
宫女立刻上前,将已经吓傻了的孟家小姐迅速拖走。
孟夫人脸色仓惶,踉踉跄跄地追出去,“二娘……”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齐齐低下头。
华阳长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转头却像无事发生一般,笑吟吟地对崔鸣珂说:“九娘不要自谦了,本公主说你的画最好,全京城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她将那支玉簪又插回崔鸣珂头上,意味深长道:“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公主府里的好东西多的是,以后我都留给你。”
崔鸣珂低头不语,指甲紧紧抠进掌心里,维持着最完美的礼仪姿态,缓缓退到自家席位。
姜穗宁紧张地攥紧掌心。
不好,华阳长公主真的看上崔鸣珂了?
崔大夫人心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又骄傲又矛盾。
骄傲的是华阳长公主如此看重她家九娘,力排众议将她的画作评为第一,还狠狠杀了孟家母女的风头。
矛盾的是……她真要应下这门婚事吗?
长公主幼子只是个侯爵,若是能嫁给她和平南王所生的嫡长子就好了,将来继承王位,镇守东南藩地,说句不客气的话,跟南边的土皇帝也没差别……
听说平南王世子的原配夫人去年难产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女,若是让九娘去做续弦,似乎也不妨碍什么?
崔大夫人在心里不停盘算起来,浑然未觉今日同来的崔家几位小姐,此时略带不甘怨恨的神情。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大伯母嘴上说得好听,若真心为我们打算,为何还要带九娘出门?”
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刚好能传进崔鸣珂耳中,令她如芒在背。
此时场上各方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令崔鸣珂觉得呼吸不畅,连忙假借更衣之名,匆匆离席。
从净房出来,她也不想直接回去,便撇下丫鬟,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园子里散步。
直到前方传来一阵悦耳的啾鸣声,崔鸣珂抬头望去,只见廊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金丝鸟笼,里面有一只黄头翠羽的小鸟,正引吭歌唱。
鸟羽在日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美丽炫目,崔鸣珂不自觉上前,隔着笼子伸手去逗弄了几下,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唇边不自觉浮起微笑。
“崔小姐也喜欢这只鸟儿?”
身后忽地传来男子声音,崔鸣珂脸色微变,一转头看见来人,正是耿小侯爷。
她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侧过身子不与他对视。
耿小侯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崔鸣珂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敷衍道:“途径此处,听见它在笼中自顾自歌唱,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谈不上多喜欢。”
耿小侯爷微微一笑,“你们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我当初也是见它毛色亮丽,才买回来哄我母亲开心的。”
他取下鸟笼,作势要递上前,“崔小姐若是喜欢,那送你也无妨。”
崔鸣珂连忙推辞,“既是长公主喜欢,不敢夺人所好。”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月洞门,斟酌道:“再不回去家母就要担心了,耿小侯爷请自便。”
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上带了几分匆忙的意味。
耿小侯爷看出她对自己明晃晃的排斥和不喜,脸上的笑意收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他低头,看着笼中跳跃不停的小鸟,打开笼门,一把将它捉出来。
小鸟被抓住翅膀,叫声突然变大,不停地挣扎。
“真没用,连人都留不住。”
耿小侯爷面无表情,手下力道倏地收紧。
鸟儿颈骨被他生生捏断,僵死不动了。
*
京中消息流传极快,没几日便有华阳长公主看中了崔家九娘的消息传出来。
还有那位曾与崔鸣珂齐名,却被长公主当众羞辱的孟家小姐,听说当晚就闹着要投缳,幸好丫鬟及时发现,救下一条小命。
孟夫人撑着病体,连夜给南边的娘家写信,为女儿定下与娘家表哥的婚事,又要送她去外祖家小住。
只有以最快速度将人送出京城,才能遏止流言愈演愈烈。
姜穗宁坐在家里,每天都有瓜吃。
直到谢瑾娘上门,带来一个新消息。
“我婆母病了——这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