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李琰现在已经不再是北境军中隐姓埋名的李小将军,而是顺康帝亲封的武英郡王了。
毕竟他立下的战功是实打实的,北狄老汗王的风干人头,现在还在皇城北门上挂着呢。
顺康帝就是再不爽他搅和了自己的寿宴,也不能压着他的功劳不给赏赐。
况且李琰作为为岳老将军平反冤屈的“吹哨人”,被册封郡王,也是百姓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
顺康帝都能狠心下罪己诏,立明君人设了,自然不会吝啬一个爵位。
姜穗宁认真向他道了喜。
李琰摆摆手,一本正经道:“都是自己人,郡主不必多礼。”
“谁跟你是自己人。”
商渡将姜穗宁拉到自己身后,冲他抬了抬下巴,“到门口蹲着去。”
“还是那么小心眼……”
李琰撇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挪到了车门边上。
姜穗宁在后面扒着商渡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没事,你好好跟郡王说话啊。”
商渡勾唇轻笑,安抚地握住她指尖。
“无妨,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
哎?
姜穗宁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落在李琰眼中,就像是藏在大灰狼身后的小白兔。
李琰收起玩笑神色,沉声解释。
“我们俩的母亲是闺中姐妹,我幼时常去岳家玩耍,岳伯伯算是我的启蒙武师父。”
从小李琰就羡慕岳家满门习武,能上阵杀敌的赫赫威风。
他生母只是英亲王府一个侧室,因为才貌出众才被纳进王府,但很快又被喜新厌旧的父王抛在脑后。
从小他们母子就是王府里的透明人,有时李琰甚至希望自己是岳家的孩子。
后来岳家莫名被指控叛国,满门抄斩,他母亲在王府里得到噩耗,几乎要哭瞎了眼睛。
她根本不相信岳家会做出背叛大周的事,更不相信自己最好的姐妹,就这样随着夫君和儿子,决然赴死。
从那以后她一直教导儿子要争气,要出人头地,只有这样将来才有机会为岳家翻案。
可李琰那时只不过是英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而整个英王府作为曾经的世宗后代,颇受当今忌惮,只能老老实实窝在封地,什么都做不了,如何为岳家翻案呢?
但好也好在他是个不起眼的庶子,王府里没人会留意他的行踪,这让李琰经常有机会溜出去玩,有时还会去附近州府游历,想法子做些生意赚钱,让他母亲在王府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直到几年前商渡派人找上他,李琰才知道自己儿时那个最好的小伙伴竟然还活着,而且还隐瞒身份进了宫,一步步爬上玄衣卫督主的位置,成了顺康帝手里最好用的那把刀。
而李琰也在商渡安排下去了北境,在一些岳家嫡系旧部的暗中照拂下,一点点在军中立功扎根。
马车在听风楼后门处停下,三人又上楼进了包厢,叫人上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聊。
姜穗宁全神贯注地听着,听李琰是如何潜入北狄,又如何找到王庭,发动了这次刺杀。
当真是九死一生,惊心动魄。
李琰冲商渡举起酒杯。
“虽然计划有变,但总算是幸不辱命,我对得起师父了。”
商渡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带出一抹霜雪消融般的浅笑。
“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
李琰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笑得畅快。
“我父王只怕还在王府里醉生梦死呢,浑然不知我给他捅了个大篓子,哈哈!”
商渡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云姨还在王府,会不会被刁难?”
“放心,我刚从北狄回来,就让人去接我母亲出府了。”
李琰看似豪爽疏朗,却也是心思细腻之人。
他冲着商渡笑,“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郡王,接我母亲来郡王府做个老夫人没问题吧?”
商渡神情稍稍放松,二人又碰了一杯。
李琰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姜穗宁,笑问:“小郡主,我早就听说你把我兄弟迷得七荤八素,哪怕你嫁了人都念念不忘……”
话还没说完,商渡抬脚踹他。
“再乱说话就阉了你。”
李琰一个闪身敏捷躲过,双手捂住下腹,满脸震惊:“喂喂,你装太监装上瘾了,还想阉我?”
他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姜穗宁看着二人斗嘴乐不可支,想了想起身,认真敬了李琰一杯。
“郡王,多谢你为了岳家这般出生入死,让岳老将军能沉冤昭雪,大白天下。”
也多谢你,让商渡脸上又有了这样肆意飞扬的笑容。
李琰一听这话,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立刻端起酒杯。
“还是弟妹说话好听,不过你也别一口一个郡王了,听着怪别扭呢。”
姜穗宁眨眨眼,“彼此彼此,郡王不是也叫我郡主吗?”
李琰连忙抱拳讨饶,“是我错了,那我叫你姜家妹妹,你叫我李大哥怎么样?”
不等姜穗宁答应,商渡又作势要揍他,“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就是比他大了四个月,在这儿装什么大哥呢?
姜穗宁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斗嘴,又拿着筷子你来我往地过招,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喝醉了,眼神开始迷离,最后咣当一下趴在桌上。
“穗穗?”
商渡小声唤她,姜穗宁迷迷糊糊地抬头,下意识地去搂他的腰,熟练地往某人腹肌上摸去。
“哎呀,哎呀。”
李琰一边啧啧捂脸,一边又从指缝中明晃晃地偷看。
商渡瞪他一眼,抱起姜穗宁绕到屏风后面,让她先在卧榻上睡一会儿。
姜穗宁被放下时还有点不乐意,扯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商渡俯身在她脸上轻落一吻,“听话,我马上回来。”
回到圆桌前,李琰脸上已经不见玩笑之色,给自己倒了杯酒,神情有些严肃。
“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形?——听说大皇子疯了,太子癫了,三皇子飘了?”
商渡被他的总结无语到了,好半晌才道:“你这不是挺清楚的,还来问我?”
李琰揶揄他,“那也没有你这个太监头子,天子近臣消息灵通啊。”
在商渡翻脸前,他又连忙举手投降。
“不是我说,下一步咱们该做什么?”
商渡指尖蘸了酒水,在桌上慢慢写下一个字。
“魏?”
李琰不解道,“朝中有姓魏的大官吗?”
商渡摇头,唇边噙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你把这个字拆开来看呢?”
李琰横看竖看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
“不是魏,而是……禾,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