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莳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送了送了,他还托我谢谢你呢。”
“那他在书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同学欺负他?”
姜莳认真想了想,“我上次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他和几个同窗在聊天,看着挺开心的,应该不会被欺负吧。
再说书院里平时课业繁重,大家都快忙晕了,哪还有心思欺负别人啊?”
“那就好。”姜穗宁稍微放下心,又叮嘱他,“等你再回书院,若是有空就多过去看看他,就当是帮阿姐的忙了。”
姜莳嘟起嘴巴,不满道:“阿姐干嘛对他这么好,我才是你弟弟,唯一的亲弟弟!”
“小莳听话,我也是,受人所托。”
姜穗宁神情有一瞬复杂,低低道:“他也有个关心他的姐姐啊。”
方昶转过年就十六岁了,如果他学业顺利的话应该会参加明年院试,去考秀才。在这个紧要关头,姜穗宁怕他分心,还没告诉他方岚的死讯。
她承认自己有点鸵鸟心态,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就只能先拖一拖了。
*
过年了。
这是姜穗宁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她离开韩家,重新和姜家人过的第一个新年。
一大早就被外面接连不断的炮仗声吵醒,姜穗宁从自己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美好的像一场梦。
这种情绪,在晚上一大家子围坐在圆桌前,热热闹闹吃年夜饭的时候,更是达到了最高峰。
姜父带头,众人齐齐举起酒杯,姜穗宁在饭菜上方飘起的腾腾热气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忽地红了眼眶。
她,还有爹娘,哥哥弟弟,都从前世必死的局面中逃出来了。
从今以后,日日是好日。
姜母有点小遗憾:“可惜老二没赶回来,不然咱们家就真的团圆了。”
姜明蕙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过年聚不齐也是常事,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嫂你早该撒手了。再说了,你这不是还娶进来一个儿媳妇吗?这一进一出啊,人数也没变。”
姜母一想也是,又笑了,举杯敬了何沅湘,“湘儿可是解决了我们家的头号难题,阿娘得谢谢你。”
何沅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举杯饮下,“母亲言重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含着笑意的姜逸,大大方方道:“我一定照顾好夫君,争取,争取早日为他生个孩子。”
姜母听得心花怒放,嘴上还要假装谦让,“没事没事,我们不着急啊,顺其自然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反正她早就请莫神医给小两口把过脉了,都是身体健康,适宜孕育的好体质,还怕没有孩子吗?
吃过年夜饭,姜家的下人们又分批次来给主家磕头拜年,姜父姜母给他们包了厚厚的红封,一时间偌大的姜府里处处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众人移到大花厅守岁。姜母和姜明蕙张罗着要打叶子牌,拉了何沅湘和姜穗宁,四个女人刚好一桌。
姜父带着两个儿子并大外甥聊着生意经,明年姜家铺子和商队的一些安排。
姜莳和裴子望两个半大小子一见如故,让厨房准备了炭炉,在里面埋了板栗和甘薯,又嚷嚷着要烤年糕吃。
廊下高高挂着一排大红灯笼,映得院中积雪也是一片红彤彤的。
外面间或有三两声爆竹,耳朵灵的,还能听到外面有小孩子追逐嬉闹的笑声。
老百姓们忙了一整年,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好好地歇上一天了。
姜穗宁打出一张牌,就听姜明蕙说:“不是说逸儿的品级已经足够进宫赴宴了吗,他怎么没去啊?”
姜母笑道:“他说陛下体恤他新婚燕尔,再加上这又是宁宁归家的第一个新年,所以就准了他的假,让他跟咱们一块儿过了。”
姜明蕙面露遗憾:“那可是除夕宫宴啊,肯定能见识不少好东西吧?”
何沅湘想了想才开口:“以前我父亲也进宫领过宴,他说品级低的小官都只能坐在靠近大殿门口的位置,还没上菜就先吃了一肚子冷风。
而且宫中御膳房大多做的是蒸菜,提前做好放在灶上温着,等到端上来可以吃的时候,那上面的油都凝住了,实在是难以下咽。”
以往何大人每每从宫宴上回来,都是又冷又饿,在家躺上两天才能缓过来。
姜明蕙一想到姜逸如今正和亲家公平级,估计进了宫也是这个待遇,连连摇头,“那还是不去的好,在家里热热乎乎的多舒坦。”
她又笑着打出一张牌,对姜母眨眨眼睛:“等咱们逸儿当上户部尚书,二品大员,就能坐在皇帝边儿上了。”
“哎呦,你可比我还敢想。”姜母笑得合不拢嘴,一不留神就被姜明蕙吃了张牌。
但输赢已经无所谓了,她看着这一屋子热热闹闹的景象,最疼爱的女儿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就是把钱袋子都输光了她也开心。
除夕宫宴……姜穗宁的思绪已经飘远。
姜逸可以告假,但商渡肯定不行。玄衣卫还要负责顺康帝的安全防卫工作,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必定要在现场随时调度。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这样万家灯火团圆的日子里,他会想念他的家人吗?
*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群臣宴饮,觥筹交错。
大臣们看似举杯寒暄,眼神却总忍不住偷偷往御座上方瞄去。
原因无他,被顺康帝禁足数月的东宫皇太子,终于被放出来了。
太子依旧坐在顺康帝下首第一个位置上,这是独属于东宫的荣耀,自他身后,才依次是皇子,宗亲。
他看着比被禁足之前胖了一些,脸上圆润了,但气质却越发阴沉了。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不停地喝着酒,神色阴鸷,让后面的皇子们都不敢靠前,一个个闷不吭声低头夹菜,气氛十分压抑,完全没有过年大宴的喜庆热闹。
“保儿,尝尝这道烧鹿筋,朕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正适合你。”
顺康帝忽然开口,让梁公公把自己桌上的一道菜给太子送过去。
烧得软烂的鹿筋呈透明色,浓油赤酱,边上辅以两颗菜心点缀,看着让人食欲大动。
但太子却只觉得胃里阵阵作呕。
鹿肉、鹿肝、鹿血、鹿茸……这阵子东宫里吃过的鹿,骨头都能堆满半个花园了,他看见鹿字就恶心。
“多谢父皇赏赐,儿臣不胜惶恐。”
太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谢恩,在顺康帝的注目下夹了一筷子鹿筋放进嘴里,还要装作十分美味的样子,欣喜道:“御膳房的大厨比东宫小厨房厉害多了,竟能把食材处理得如此精妙。”
“既然你喜欢,那就把这个厨子调去东宫,专门给你做菜。”
顺康帝看了梁公公一眼,后者连忙应下。
太子又是一番感激涕零,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得天家父慈子孝,一派和谐。
“保儿,新送进东宫的那批秀女里,可有传出好消息的?”
酒过三巡,顺康帝冷不丁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