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勾结了洋鬼子和官府,威胁奉公守法的爱国企业家,我还敲诈他们,把他们全家都往绝路上逼,但我知道我是个好人……”
和四季药业展开正式谈判之前的这个晚上,江森和安安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电话那头被禁足的安安完全站在江森这边,并对江森的办事方法表示理解。
“生意嘛,就是这样,都是迫不得已。我爸去年被他最信得过的朋友出卖,我家二十几个亿都没了,他还差点坐牢,现在还不是好好的,过年打电话骂几句就算了,也没让周扬拿两把西瓜刀去……”安安贴着满脸的黄瓜片,罗衫半解地斜靠在椅子上。
三月底了,她们寝室的暖气居然还没停,一到晚上就燥热。那些江湖恩仇的往事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然地从安安嘴里蹦出来,听得她的三个室友全都忍不住缩脖子。
但江森和安安聊完后,心情却好多了。
除了安安拿他和安大海比较之外——那个放高利贷的岳父,能和老子比吗?
就算他涉案金额高多了,那也照样不行!
带着些许的愤懑和难以释怀,江森这一觉睡得有点不太踏实,次日早上起床后,连训练和码字的状态都蔫吧了。他心事重重地瞎瘠薄扔,原本已经十分稳定的三分训练命中率,几个月来头一回跌回50以下,训练结束后码字,一个多小时愣是只勉强凑出两千字一章,错别字还至少有七八个,段子也不好笑了,剧情也没进展,看得追更的袁杰和二兵哥哥都着急。
不过大家却很理解,并没有指责江森什么。
成天被人包围的江森,基本上是没什么秘密的。现在整支森之队的人都知道,江森正在对申城某老牌药企搞恶意吞并,并且短短几天就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而今天,就是他去讲价的日子。
所以投篮训练结束后,冯援朝对江森一句话都没有,他不知道江森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那是可能价值几个亿的生意,对江森个人而言,或许意义已经超过奥运会。毕竟也不是随便哪个奥运冠军,都能赚到几个亿的身家。袁杰也没敢催更,更不敢指责江森写得水。全队上下,如果说有人不满,那也就只有老苗。可老苗居然也憋住了。
七点半,早饭过后,江森口头上和老苗请了假,半小时后,就带着昨天的团队,出现在了四季药业的另一处产业,位于高科园区内的四季药业生产产区。
在厂区的办公室里,江森见到了四季药业的创始人,季先旺。
“季老先生。”办公室不大,江森和季先旺握手后坐下来,其他人就只能站着。
季先旺身边只有季世雄和昨天那个四季药业的法务。
季世雄神情憔悴,眼珠子里布满红丝,似乎是一夜没睡。
不过季先旺看起来还行,笑眯眯的,快八十岁的人了,依然精神矍铄,头发甚至没全白,还有三成黑,看得出来,身体很好,属于至少能活到一百岁的类型。
“呵呵呵,不会太早吧,我年纪大了,睡觉的时间比较短。”季先旺笑着打破沉闷的局面。
江森被老人家这淡泊从容的状态感染到,精神也放轻松了很多,说道:“不会,早点好,时间拖得太晚,我心里也着急。其实这样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干,之前都在跟人谈理想、谈追求,今天突然要谈钱了,我心里也挺慌的。”
“没关系,凡事总有第一次的,慢慢的,就习惯了。”季先旺笑盈盈看着江森,“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情。要不是这次被你逼到这一步,我们反倒可能错失将来的机会。我家小孙子,仲平,昨天被你弄哭的那个孩子,书没读多少,在外面却跟那些学习好的孩子,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每天坚持看新闻,怎么看啊,就怎么觉得,时代真是不一样了。
以前我总觉得,不要借钱做买卖,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慢慢来,一点点做大做强,几代人就做一件事,早晚能攒出点规模来。
但现在看,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了。有些方法,未尝不能尝试一下。昨天跟威廉姆斯先生,还有市发改委的领导谈了谈,大家也都认为,这个方法是可行的,是早晚要成为主流的。说得我呀,一把年纪了,还真让他们给说得心动了。
我本来呢,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但现在,真是不得不下决心了。”
“不好意思。”江森歉意地笑了笑,“我也是没别的选择,刚好您这边给了我理由,故意害人的事情,我是真的做不来,没这方面天分。就算真想害人,也是真的想不出办法。”
“嗯,我懂,我感同身受。”季先旺满脸认真。
季世雄忍不住瘪瘪嘴,心说糟老头子我信你个鬼……“江总,既然今天大家都这么有诚意,开诚布公了,咱们就别多废话了。”季世雄开口道,“说正经的吧。”
“好,我还是昨天那个报价。”江森微微一笑,表示尊重地一反手,“您可以说一下您的意见。”
季世雄给身边的法务递了个眼神。
四十多岁的中年法务,精神同样有点萎靡,昨晚上应该准备了很久,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江森面前,“江总,这份是经过申城万事达会计所第三方审计的报告,从零五年十月份到现在,四季药业生产和销售的,使用了您个人肖像作为广告包装的产品,各种类型总计数量,是一亿两千六百万件,当然肯定还有些零头未计入的,如果您需要的话……”
江森很豪爽道:“不用,这就够了。”
“好的。”四季药业的法务继续往下说,“这批产品的总售价,是四点六五亿元,四季药业从中收获的税前利润,是二点一亿,年均一亿零五百万,纳税五百万后……”
“等下!”江森惊道,“这才纳税五百万?”
“我们是核定征税,有完整的收税证明,你要看吗?”
“不用,我就是……”江森嘀咕着,“我觉得我也行。”
季世雄无语道:“江总,这种话,可以不必这么诚实地说出来的……”
江森坦然道:“我不怕,我又不是给自己捞钱。”
季先旺马上道:“说得好,我也不怕,我也不是给自己捞钱。”
季世雄:“……”
叶培和方堂静:“……”
妈蛋,这就是不要脸的境界吗?
今天又学到了……
“按照最极端的分配原则……”四季药业的法务,无视这一老一小在自己跟前比拼内力,继续往下说,“哪怕这批产品的销售,是纯粹以您的市场号召力为依托,但四季药业在生产、运输、仓储、铺货和销售及售后环节,也是花了百分百的力气。
所以如果您要求赔偿,最多我们只能赔付一个亿。因为没有四季药业,这一个亿的利润,也不可能产生。这一点,就算我们上诉到法院,四季药业也绝没有任何法理上和道德上的亏欠。我们固然违反相关的法律法规,侵害了您的正当权益,但您也休想坐地起价,不劳而获。
关于这一个亿的数额,您接受吗?”
“我不接受。”江森道,“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四季药业的法务道,“我们是希望能以某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数额为标准,来准确量化今天的谈判结果。换句话说,就算您不接受这个报价,但是您同意我们的刚才的对这件事的分析结果和思路吗?”
“你是说做人不能不劳而获?”
“不是,我们是说,我们原则上给您的赔偿,价值不能超过一个亿。”
“价值?”江森道,“不是价格?”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季世雄道,“只能折算一部分资产给你。”
江森点点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示意老季家的法务,“你继续说。”
法务看看季世雄和季先旺。
季先旺依然很轻松,笑眯眯道:“继续。”
四季药业的法务才往下说道:“根据万事达会计事务所的审计,四季药业目前的总资产,正好是三个亿,但如果接受外部融资,总估值将至少高达三十亿人民币。包括二二制药在内,我们目前已经联系到多个潜在投资机构和个人,市场对四季药业的兴趣非常大。
所以如果您坚持要拿四季药业的股份,我们只能按市场估值给您,也就是我们总股本的三十分之一,百分之三点三。”
“那后面的三三三三三呢?”江森道,“不是钱吗?”
“后面的三三三三三……”四季药业的法务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可以将一条产品线借给贵公司使用,使用期限为三年,折合每年费用仅为一百万。全世界没有比我们更便宜的。”
“屁咧,阿三那边肯定有更便宜的。”江森直接无情戳破。
四季药业的法务嘴角抽了一下。
季先旺道:“但是我们这边,更方便,而且我们可以帮忙铺货。”
那就是给销售渠道咯?
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江森眼睛不自觉得一亮,但又马上收敛了,换成询问的样子,“还能铺货?”
“都是举手之劳。”季先旺微笑道,“反正都是运到各地去的,陆运、海运,火车厢、集装箱也不缺这点空间,都是顺路。说起来,江总的产品,现在还没自己的销售网络吧?”
“嗯,对。”江森道,“是没有。”
季先旺转头就面向季世雄,拍着他的胳膊:“阿雄,记下来,就这个了,往死里给我压价。咱们家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拿的!”
一边说着,毫无愧色地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对江森咧了咧嘴,“江总,我还有个重要客人要见,这边就交给你们年轻人谈了。今天我们之间的谈判,我们四季药业的季世雄副董事长,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思。他说多少,就是多少。”
江森还没反应过来,季先旺就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不禁全都对老头面露敬佩之色。
“你要铺货渠道是吧?”
季世雄一屁股坐到他爸的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江森没回答,只是看着季先旺的背影,肚子里暗暗骂人,“特么拉个逼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老阴逼不讲江湖道义,寡廉鲜耻,毫无武德!……”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