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到底没有出府。
百里玄虽恨不得杀了她,但稍微一冷静后,又知道这件事不可再对外宣扬。
况且,他还没问出,这么做的缘由。
后来的几日,王府里处处总是压抑着一种莫名的悲伤之感。
除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楼兰君瑶。
她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除开没有再在唐月见身边伺候,她的日子比这府里任何人的日子,都还过得潇洒。
既然百里玄不让她走,她便自己收拾了行李,住进了以前乌兰钰儿在的院子。
这几日,唐月见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而百里玄也终日在那书阁里不停的反思。
终有一晚,楼兰君瑶刚吹了火烛躺下,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楼兰君瑶还未反应过来,纤细的脖颈上突然就多了一双渐渐收紧的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双腿不便的百里玄,动作会如此迅速。
她直勾勾看着浑身都是杀意的百里玄,在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里,她歪着头忽然就笑了。
“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楼兰君瑶?”
百里玄红着眼,到底还是叫出了她真正的名字。
早在量身形那回,他就让严叔暗中去调查过此人的身份。
这丫头是西域楼兰王的独女,在边塞那一战中,西域的各个氏族都被战乱影响。
而她恰好遇见了西林,被他带回了这王府。
百里玄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她又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么?呵,大抵是我见七殿下生的俊美,心生歹念了吧。”
明明气息都已近乎微弱,她说着这话,依旧笑的从容。
百里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当即松开了手。
楼兰君瑶平复着呼吸,得逞地笑看着百里玄。
百里玄怕自己再待下去,或许会忍不住杀了面前的人。
“无论如何孤都不会娶你的,楼兰氏。”
他闭了闭眼,稍微平复了些思绪,再开口时,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楼兰君瑶好像早料到会有这般结局,坐直了身体,嗤笑一声。
“无所谓,殿下想如何处置便就如何处置吧。”
心中早在谋划此局前,她就早已有了这样的打算。
百里玄瞧着她无所谓的样子,最后到底也没再说话,长袖一拂,转身便自己推着木椅离开。
他不能再对不住唐月见,也不能这这件已发生过的荒唐事置之不理。
百里玄不能也不会给她名分,等时间将这一切沉淀过后,天下之大,随她而去。
在百里玄离开后,楼兰君瑶并未再躺下。
她披了件薄衣,赤脚下了榻,坐在那摇曳的烛火前,重新点燃那安神的香。
“出来吧,他走了。”
从百里玄进门的那一刻起,楼兰君瑶就察觉到了有旁人的气息。
躲在暗处的西林,听着这话,心中一惊,咬咬牙,还是推开了窗户翻身进去。
他一进门就看见披着纱衣的楼兰君瑶,隐约窈窕的身姿。
还没开口,又赶紧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西林哥哥这是做什么?难道连你都对我没有兴趣?”
楼兰君瑶笑着明知故问。
“男女授受不亲,你……先穿好衣裳。”
曾经作为一名杀手,西林其实也不小心见过许多姑娘的身姿。
但在他心里,楼兰君瑶是不一样的。
听着西林有些紧张的声音,楼兰君瑶笑点燃了香,顺手拿过一旁的外衣,如西林所想,她这回便穿的严实了。
“西林个今夜来访,若是为了那件事,便还是请回吧。”
楼兰君瑶猜到了他的来意,兀自到了一杯清茶。
“为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西林紧接着就追问道。
虽然百里玄早已下令不让府里的任何人传出消息,但这世上到底没有不漏风的墙。
早在他出门的时候,就听说了,在这七王府中,王妃身边的侍女爬上百里玄床榻的事情。
起初他还想着,那七王府的侍女那么多,也不知道谁那么大胆,竟然在唐月见眼皮子底下抢人。
西林到底见过唐月见的手段,买了她最爱吃的板栗糕,打算去关心关心。
可是当他到了门口,看见那孤独的院子外,只有一个暗自抹泪的冬眠时,心里有些慌了。
他又想起之前那些人说的,勾引百里玄的人,似乎……是王妃身边的侍女。
唐月见身边一直以来只有两个人,一个冬眠,还有一个,就是去年他从边塞带回来的,楼兰君瑶。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西林愣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满是悲伤的院子,终究再没有上前一步。
冬眠在而那个人不在的话,也就是说……
当时的西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那温热的板栗糕一时间散落一地。
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出王府的。
独自一人走在人来人往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要不是一旁卖包子的小贩喊了他一声,他都快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西林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带着楼兰君瑶刚到中原的时候,他们一起走过许多遍这条繁华的街道。
那时她对周围的一切都还觉得新奇,指着一笼刚蒸好的包子,好奇地仰着头问他这是什么。
而如今不过一年时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西林想起了来问她,赶到院子时,只是恰好听见了她与百里玄的那番话。
在这昏暗狭隘的屋内,西林看着面前身姿绰约的女子,满是难以相信。
初见时的那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其实早在不经意间出落成了娇艳的大姑娘。
西林一直都清楚,她长得很美。
但也从来没想过,他认识的楼兰君瑶,会说出那般暧昧低俗的话。
“呵呵……为什么?”
楼兰君瑶偏着头,笑着重复了一声他的话,她也想问问唐月见,到底是为什么。
“如你所见,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丫头了。”
“我贪图富贵,爱慕虚荣。想成为这府里的主子,不想再是那卑微的丫头。”
“若不懂我,便回去吧,西林哥。”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火光映着她那无奈的样子。
她确实变沉了别人。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楼兰君瑶再像以往那样,唤他一声“西林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