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能一眼看出皇后与那凝贵妃之间,有着道不清楚的关系。
唐月见很快就嗅到了八卦之气,断断续续也更了解这位贵妃。
她当年是与皇后一同进的后宫。
听闻那年皇后执事,后宫中无故死了多少妃嫔。
最终活到至今的,只有四位。
其中便有面前这位无欲无求的凝贵妃。
其实这些于唐月见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位凝贵妃,是百里玄名义上的母后。
也就是唐月见名义上的婆婆。
想到这层关系,唐月见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那位贵妃。
百里玄提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她看起来,似乎也没对百里玄表示多余的关心。
甚至百里玄出征那会儿,都不曾听闻过这位贵妃的消息。
想来这位凝贵妃也是有些手段。
否则也不可能让皇后,也让她几分。
但是在上一世,唐月见就不曾听闻过这位凝贵妃与百里策的传闻。
只听说皇后在娶云可岚之后,便纳了众多妃嫔。
其中有一位,大婚之日便逃出宫墙。
不幸被侍卫抓了回去,之后便再没听见那人的消息。
这凝贵妃身上,似乎有太多的谜团。
但是她从未正眼瞧过唐月见一眼,唐月见也难得跟她有说话的机会。
只是方才的举动,应该也算救了她一回吧?
唐月见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还满心疑惑之时,很快,这场满是猜忌的赏花宴,便接近了尾声。
混乱之际,唐月见想带着海棠冬眠偷溜回府。
一回头却发现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闲来无事,唐月见漫无目的地随处闲逛着。
来来往往的人宫女侍卫都在收拾着东西。
有的认识她,见到时会小声问好;有的十分眼生,低着头只顾忙着自己的事。
当那本就阴沉的天空,染上了些许暗色。
唐月见走着走着,四周也渐渐变得凄清安静起来。
四下无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宫中的什么地方。
路过一片寂静的小树林,她越往里走,心里越发莫名的难过。
看了眼远处的天,她再转身往回走时,却发现已然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树林中隐隐约约响起几声嗥叫,一股无名的哀痛,也不知从何而起。
看着氤氲在浅浅雾气中的前路,唐月见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走了下去。
不知身处宫中何处,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
在她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时,不远处的雾中竟慢慢浮现出一道斑驳的宫门。
走近了看,那木门上的红漆已然掉落大半。
上面全然是岁月雕刻的沧桑的痕迹。
唐月见虽未施用术法,却也知道,这是人间实实在在的门。
看着这道落了漆的门,她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只是在碰到上面花纹的一瞬,她的内心仿佛被利针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心口痛的差点喘不上气。
看着眼前这道莫名让人难过的门,唐月见皱着眉站在那里,纠结万分。
“咳咳……天凉,进去坐会吧。”
身后凄凉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倒是吓了唐月见一跳。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粗布麻衣,身子十分瘦弱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那人面色虽冷,但她的眉眼,似乎像极了她认识的某人。
不等唐月见细想,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无言推门进去。
“……你就是玄儿娶的姑娘吧?真好,还能在这遇见你。”
在唐月见还在纠结是否要跟进去时,商汐又先说话了。
“您,您是……”
唐月见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答案。
她对心中的那个答案微微有些错愕,不过再看见那极为相似的眉眼时,她更加确认——
面前的人,就是百里玄的生母。
商汐回头对她莞尔一笑,领着她进了里屋。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进来暖暖身子吧。”
房间内的不知更为清冷,要不是商汐又多添了几块炭火,屋里的温度与屋外其实没差。
明明身为后宫妃嫔,她常年身处冷宫,连个下人都没有。
唐月见皱着眉看着这简陋的布置,谁又知道,在这奢贵的深宫之中,还有这样一番光景。
许是商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努力地勾了勾唇,让自己看起来还有些生气。
“以前是有宫女的,后来我将她和玄儿,一并送了出去。”
唐月见看着她那双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双眼,忽然就明白这处地方为什么忽让人那么难受。
“好姑娘,你过来,同我说说说话吧。”
“同我说说,我的玄儿。”
商汐惨白的脸上明明是笑着的,但唐月见感到无比难过。
她明明本该同外面的妃嫔一样,光鲜亮丽,可是在这里,她连说话,都带着乞求。
唐月见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回之一笑,坐在了商汐身边。
“娘娘,七王爷他……过得很好。”
唐月见是斟酌着说出的这句话,商汐已经够难过了,她不想让她再充满悲伤。
听到这个称呼,商汐微微一愣。
“呵……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唤过我了。”
她偏头笑着,轻轻拨动着火盆里烧着的炭。
“咳咳……”
忽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商汐慌忙用手帕遮掩,唐月见还是看见其间的血迹。
她满眼心痛,没想到百里玄母子贵为王室之人,却还是过着炼狱一般的日子。
她起身想要给商汐倒一杯热茶,摸到那生锈的茶壶时,指尖被凉了一下。
商汐拉了她,苦笑着摇摇头。
这里似乎早已没有了生机。
而商汐,也只是一具还残存着一丝气息的躯壳。
“好孩子,别忙活了,自古以来,冷宫中人,都是这样的。”
“听见你说玄儿过得好呀,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
“娘娘,儿臣……”
“还叫娘娘呀?”
唐月见蹲在她的膝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满是悲伤。
“我,让儿臣给您瞧瞧吧,儿臣自幼便会些医术……母亲。”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改口叫她。
听到唐月见的称呼,商汐眯着眼笑了起来。
她歪着头打量起她来,那努力的笑,是这万般寂静中唯一的明媚。
“七王妃,七王妃——”
在这静谧之中,远处似乎响起冬眠和海棠着急的呼唤。
商汐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缓缓伸了出去,触碰到唐月见耳侧的那对枫叶红玉耳坠。
“好啊,好啊,玄儿也遇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她摸着耳坠,透过她,像是看见了另外的人。
“七王妃——”
冬眠一群人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
“我曾将这耳坠交于玄儿,他竟然,竟然记住了。”
狭小的屋子里,炭火越来越冷。
“他,他该是恨我的啊……”
也不知道是谁的泪,从眼角滑落,冰凉的滴在谁的手背上。
“帮帮我好吗?帮帮玄儿,好姑娘,帮帮他吧。”
“母亲……”
商汐看着面前的唐月见,冰冷的泪水,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唐月见想安慰她,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
商汐似乎有些累了,就这样合意躺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
“去吧,你该回去了。”
这深宫之处,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远处的火光渐渐逼近,冬眠和海棠的声音也像到了耳边。
唐月见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咬着牙离开的时候,她又往那火盆里,多添了几块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