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玄一连消失了好几日。
唐月见终日在那百草园里,尝试了许多草药,依旧找不到最有效的那种。
偶尔会想起来百里玄,不过很快就在百忙之中,忘却这件事。
王府的小厮也察觉出了奇怪。
他们王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那百草园尝百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变得疯癫了。
直到唐镇差人送来消息,她才从这没日没夜的自我麻痹中,稍微清醒一些。
眼看就要到唐莹莹的大婚之日。
唐月见虽早早嫁给了百里玄,但终归还是唐家长女。
表妹出嫁,她也理应回去做足面子上的礼数。
唐月见受到消息的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回去。
唐家一大家子正在吃晚宴,听到唐月见回门的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唐月见几乎是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唐莹莹不悦的目光。
她笑了笑,不以为意走去了沈知节和唐镇那边。
唐镇见到许久未归的女儿,内心满是感慨。
可话到了嘴边,最又成了最简单的二字。
“回来了。”
唐月见知道唐镇一向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沈知节让下人添了一副碗筷,又叫人去将她之前的屋子收拾出来。
钱老夫人见状,也有些不高兴起来。
“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那边不受待见。”
唐镇皱了皱眉,这次在唐月见开口之前,他先讲话了。
“二娘,月见好歹也算是您孙女……”
“住嘴!我没有这样的孙女!”
钱老夫人一下急了眼。
唐月见吃着最爱的菜,十分讽刺地笑了笑。
钱老夫人是上一世老爷子的二房,一辈子都跟唐镇的母亲不对付。
老爷子逝后,两家分了家,钱老夫人的儿子将家底输了精光,一个人逃到塞外。
唐莹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也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一家子,最后只剩下钱老夫人,以及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唐莹莹。
那时唐镇忙着进京赶考,家里也有老人孩子,无暇管钱老夫人那边的琐事。
后面中了举,为了官,才将这一老一小,接回了唐家。
钱老夫人从那时起,就一直怨怪,唐镇没有早点去接他们。
她不放心将唐莹莹交给沈知节,便从小就亲自带在身边。
所以后来,纵使唐镇再对钱老夫人百般恭敬,她也只是责怪当年的事。
在她看来,要不是唐镇去的晚,她们何苦遭受那么多磨难。
这一切都不怪她那不成气候的儿子,只怪唐镇没有及时赶到。
哪怕小时候唐月见刚见到唐莹莹时,她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唐莹莹,她在她的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唐镇都在教导她,一定要让着表妹。
明明她才是唐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可从小到大,她给唐莹莹让了无数的东西,最终连命,都让给了她。
“叔叔,您就别气外婆了,外婆身体本来就不好……”
唐月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唐莹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
她跟钱老太就是一类人,永远不知餍足。
唐莹莹恰好也在观望唐月见的反应。
对上那双阴沉得可怕的双眼,唐莹莹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那日暗中派去调查唐月见医术的人,到底也查不出任何怪异之处。
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人,她就是觉得,面前的唐月见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唐月见,凡事都听她的话。
现在的唐月见,让她越发捉摸不透。
她,到底是谁?
方才她眼底透露着的……是杀意?
唐莹莹端着热汤的手一顿,唐月见竟变得如此可怕。
“莹莹,你怎么了?”
钱老夫人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忙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外婆,就是头忽然有些晕,我先回去歇息了。”
“叔叔,婶婶,莹莹就先告退。”
钱老夫人将唐莹莹的提前离席全都归结于是唐月见的到来。
在唐莹莹退出去后,她转头瞪了唐月见一眼,也气冲冲地回了房去。
“月见,你外婆和莹莹身体有些不舒服,别往心里去。”
唐镇还在怕她多想,又给她碗里夹了许多菜。
受尽钱老夫人和唐莹莹的白眼之际,她都并不在意。
在听到唐镇说这话时,她忽的来了火气。
就是他这样多年让她隐忍的教导,才会让她想都没想就跳进唐莹莹给她备好的火坑。
“爹,我问你,要是有朝一日,唐莹莹害的我唐家被满门抄斩,你还会不会坚持你所谓的‘大义’了?”
唐镇被问的脸色一白。
夹着菜的手停在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胡说什么呢!你表妹怎会是那样的人!”
良久,唐月见以为他在反省,没想到他还是选择了坚持自己的大义。
要不是亲身经历,曾经的她,也不会相信唐莹莹会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不怪唐镇。
“那您就当我在胡说吧。”
唐月见淡淡回了一句,然后乐得清静的吃着饭菜。
唐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夹着的肉放进她的碗里。
“香枫山上的事,我听你娘说了。”
唐镇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唐月见顿了一下,当即就猜到他要问什么。
“你那医术……”
“哦,小时候曾在书上见过,没想到还有些些用处。”
唐镇话还没问完,唐月见就随便找了缘由搪塞过去。
知道她这倔强的性子,唐镇叹了口气,也没再过问。
吃过晚饭后,唐月见又陪着沈知节在院子里散了会心。
天色晚了,这才回到各自的房里,吹灯休息。
唐月见躺在榻上,细细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她好似一直都在忙着,根本再无暇顾及百里玄。
也不知道百里玄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吃不吃得惯,住不住的惯。
去了这么久,也不托人带封信回来。
面色温和的百里玄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唐月见赶紧摇头,一骨碌翻身爬起来。
重新坐在油灯下,就着面上的宣纸,她一遍遍地写着“玄”字又划掉。
不知过了过久,眼皮渐渐垂落,她这才趴在案桌前,堪堪睡去。
睡梦间,似有人将她轻抱去了榻上。
恍惚还听见那人在耳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