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顿时眼眶一红:“阿爸受伤了。”
春琴想制止,却被阿楠躲开。
小孩子其实比任何人都敏感,他们能清楚地辨别出谁是真心地对他们好的。
比如那些武戎士兵,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眼中带着不悦带着厌恶。
仿佛像是看牲畜一样。
而姜姒不一样,她目光柔和,像是看见跟自己平等的人一样。
春琴愣了一瞬,阿楠便跑到姜姒跟前,他瓮声瓮气说道:“他们想杀了阿爸。”
“没想到阿爸命大,没有死在他们走后爬了回来。”
“只是如今城中什么都没有了,阿爸身上的伤得不到医治,他伤口的肉都烂了。”
阿楠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他继续说道:“其实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阿爸疼得难受呻吟。”
“他怕声音大了吵到我,故意压低声音。”
“而我其实每晚都听见了。”
阿楠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他是真的害怕。
每晚听到阿爸压低的呻吟他就瑟瑟发抖,不知道阿爸有多疼。
又害怕哪日听不到阿爸的呻吟声。
他抬头脸上全是泪痕,可怜巴巴地看着姜姒:“姐姐救救阿爸吧。”
说完他便小声地哭了起来。
姜姒心中有些难过,抬头便看见春琴死死咬着唇,也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怕让阿楠转头看见她这般模样。
姜姒深吸一口气:“带我去看看你阿爸。”
“姐姐是大夫。”
阿楠双眼亮了亮,抬手抹了抹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姜姒回去。
这次春琴没有阻止,她应该也是想让丈夫有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阿楠还好些,每夜只是听到那些痛苦的低吟声。
而她日日却听见丈夫喊疼,丈夫说:“春琴,我受不了了。”
“我还不如当时死了算了。”
“可是我又舍不得你们娘俩。”
“春琴要不你杀了我吧。”
到了阿楠家中,先前姜姒并没有进到屋子里,此时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恶臭。
是肉腐烂的味道。
一个面如死灰的男人趴在床上,他的背部惨不忍睹。
大片的腐肉跟衣服粘连在一起,恶臭便是从这伤口处传来的。
甚至有蚊蝇在伤口周边盘旋。
春琴和阿楠紧张地看着姜姒,阿爸这样,怕这个大周的女人嫌弃。
若是她不管的话,那便是真的只有一死了。
姜姒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下伤口,伤口已经化脓溃烂,许多地方都被衣服挡住,只能看见一部分。
但是那一部分已经足够可以看出伤口恶化得有多严重。
这是阿楠父亲回来那日穿的衣服,春琴也不敢动。
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哪里让丈夫疼。
就这么每日弄些土方子洒在伤口处,可是却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由于阿楠的爸爸本应该死了的,而现在还活着,春琴更不敢让人知道。
也不敢去找大夫。
而且现在这情况,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谁还愿意出来看诊。
所以就只能这么一直放着,直到他的伤越来越严重。
姜姒皱着眉头看着啊春琴和阿楠心头一惊,春琴也完全忘记姜姒是大周人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我家男人还有救吗?”
姜姒点了点头:“还有救,就是比较麻烦。”
春琴听到还有救这三个字便再也听不进去其他的,她拉着阿楠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求求您救救他。”
春琴眼中蓄满泪水,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谁都不要紧了。
重要的是能救她丈夫就好。
姜姒看着阿楠和春琴,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自然是要救他的。”
“不过阿楠,有件事要交给你。”
“你去大周的驻扎的地方,让他们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
那里面都是姜姒备下的药品,阿楠父亲的伤有些严重,需要把身上的腐肉全部都剔除掉上药让他重新长出新肉才行。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叫几个人过来。”
阿楠刚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可是姐姐我怕我叫不动他们。”
姜姒拍了拍阿楠肩膀:“你直接说是姜姐姐叫你来的。”
“只要你别害怕就行。”
阿楠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阿楠是男子汉,阿楠不怕。”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阿楠是半个时辰后回来的,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周将士。
他们看见姜姒便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让我们来听您安排。”
姜姒点了点头:“行,一会你们帮我将人按住。”
姜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眸看向春琴:“你们家还有水吗?”
“等会儿会用到。”
春琴有些犹豫,随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有,我家有很多水!”
“您要用便给我说,我去准备!”
姜姒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随即便开始将阿楠父亲身上的衣服剪开,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粘在衣服上,一扯便是钻心的疼。
阿楠的父亲忍不住叫出声来,姜姒怕他乱动,抬眸指挥人将他按住。
这才哪到哪。
一会剔肉才是最痛的。
姜姒是有麻沸散,但是却已经不多了。
不是她自私,而是这些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阿楠的父亲只需要忍住疼痛就好了。
姜姒将阿楠父亲背上的衣物已经全部清理了。
接下来便是剔肉,她用火将小刀烤了烤,找了布团塞进阿楠父亲的嘴里,谨防他一会太疼咬到舌头。
闪着寒光的小刀,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偏过头。
姜姒轻声道:“一会儿会很疼。”
“你们一定要按住他。”
几人立马齐声应下,又偷偷看了一眼姜姒。
说实话,之前他们都觉得这个王妃看起来柔柔弱弱偏要跟来战场。
战场哪里是她们这些世家小姐能来的地方。
只不过碍于姜姒的身份,他们也不敢说。
虽说外面将这位王妃夸得天花乱坠的,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
她或许厉害或许聪明,可是战场跟后宅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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