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