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徐淮茗与仙藻也的确一直相处在一起。
徐淮茗暂时抛弃那些与神主有关的事,只一门心思教仙藻读书写字,他没有任何时候更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让他这偷来的七天能够无限延长。
但时间哪是人力可以挽留的呢?
平时不起眼的七天,却在人分外想要留住的时候过得飞快。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时候,徐淮茗便是再不舍,但他终究还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与仙藻一道去了医馆。
而此时的萧初旭也在三日前醒来了,沈洛茴的状态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神情凝重的徐淮茗,和明显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仙藻。
因为事关顾乐安的传人仙藻,故而黎木樨和陆鹤羽也一早就来了,而云惟疏更是慎重的准备亲自动手。
虽然谁都知道,对仙藻动针并不是难事,让沈洛茴动手都是大材小用,何况是云惟疏亲自动手?
真正的难关还是在于仙藻自己,她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些被顾乐安亲手封禁的记忆,才是重中之重。
所有人严阵以待,气氛严肃的都快赶上救治萧初旭的那天晚上。
云惟疏再次问仙藻,“你准备好了吗?”
其实他先前让徐淮茗和仙藻再相处些时日,也是为了看相处之中,仙藻会不会因为舍不得,而改变心意。
如今他再次询问,可仙藻却依旧十分坚定的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云惟疏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淮茗一眼。
而徐淮茗只是看着仙藻,却一言不发。
能做的他都做了,却依然改变不了仙藻的心意,那便只能成全她。
这时,陆鹤羽突然问了一句,“仙藻姑娘,若是你当真忘了师叔,他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原本坚定不移的仙藻,在听到陆鹤羽这句话的时候一怔,她抿了抿唇,显然有些犹豫。
徐淮茗目光明显一亮,他就在等仙藻的犹豫。
这七天里,无论他如何与仙藻相处,可仙藻都没有哪怕一瞬间的动摇犹豫,这让年少成名,声动天下的徐淮茗都束手无策。
想不到陆鹤羽只一句话,就让仙藻犹豫了。
可过了一会儿,仙藻明显是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冲着陆鹤羽比划着,“我不会忘了他。”
陆鹤羽看不懂仙藻的意思,但徐淮茗和云惟疏却看懂了。
知道仙藻如今心坚如铁,徐淮茗眼中虽有失望的神色,却也并没有多言。
既然已经决定尊重仙藻的决定,他便不会再阻拦,倘若仙藻当真没能承受住那段被封禁的记忆,变得浑浑噩噩、痴痴傻傻,他照顾她一辈子便是。
云惟疏也是叹了口气,长叹一声,“痴儿。”
只是事已至此,总不能食言,云惟疏点了点头,对沈洛茴道:“茴丫头,准备金针。”
而后又对众人道:“外面等着吧,你们在这也帮不上忙。”
云惟疏说的依然是事实,众人也没有异议,纷纷离开。
只是徐淮茗犹豫了一瞬,却没有离开。
见他不走,云惟疏道:“你留下没有什么益处,不如出去等候,便是失望,也需要有个接受的过程。”
徐淮茗听得出来,云惟疏对于仙藻能否承受得住那份记忆,并不抱希望。
想也是,若非那段记忆对当初的仙藻打击太大,顾乐安如何会宁肯让仙藻再不能开口说话,也要封禁她那段记忆呢?
只是不知道,当时年仅五岁的仙藻,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让她心身受创到那个地步?
徐淮茗看了看仙藻,像是要把她此时神色清明的样子刻在脑海里,许久之后,徐淮茗从身后拿出一卷画轴。
那卷画轴他早上出门前便带着了,那时候仙藻虽然好奇,但徐淮茗不说,她便也没问。
如今见徐淮茗突然拿出画轴,仙藻不解的看着他。
徐淮茗勉强笑了笑,将画轴徐徐展开。
“你一直想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像,只是我一直没空,这七天,难得得闲,我便给你画了,你看看,喜欢吗?”
画卷展开,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若是猛然一见,还以为是画中仙子。
仙藻眼睛一亮,接过画卷爱不释手。
见仙藻如此喜欢,徐淮茗没有多言,只是眼中多了些欣慰。
曾经仙藻见过他给黎木樨画的画像,仙藻便也想要。
只是那时候徐淮茗觉得,仙藻整个人太“灵”了,那种灵气逼人的感觉是无法落在纸上的。
因此他迟迟没有落笔,他知道仙藻很失望,可他没办法。
直到这几天,他才下定决心,在仙藻接受金针过穴之前,他几个夜里不眠不休,终于将这幅画像画了出来。
至少,让仙藻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是他如今唯一能为仙藻做的了。
送出了画像,徐淮茗对云惟疏拱了拱手,而后径自转动轮椅离开。
屋里只剩下了云惟疏,仙藻和沈洛茴。
沈洛茴将金针准备好,而云惟疏沉默许久,终还是起身为仙藻施针,施针的过程中,仙藻一直牢牢的抱着那幅画像。
众人在外面等待,徐淮茗明显整个人都十分心神不宁。
黎木樨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当初顾前辈能够封禁仙藻姑娘的记忆,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想必那时候仙藻姑娘虽然心神受创,却也并非药石无医,否则就算她能够平安长大,却也未必能够保持如今这般单纯的心性。”
这话说的不假,这也是为什么云惟疏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倘若让仙藻开口说话就必然会导致她心神大损,云惟疏不可能同意为她施针。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便是医者,也是十分相信这个道理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煎熬,便是有黎木樨在旁安慰,可徐淮茗依旧焦虑不安。
道理他都懂,可真的心中在意,就算懂得再多道理又有什么用?
他徐淮茗是人不是神,是人,就终究是不能免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