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木樨辞官，后面有什么打算？”
许翌琛与陆鹤羽相交多年，说话也没什么避讳。
陆鹤羽抿了抿唇，却也并不隐瞒。
“若她眼睛好了，我自会辞官交出兵权。”
“……”
许翌琛看着陆鹤羽，神情严肃的道：“你确定？”
陆鹤羽点头，“确定。”
深吸一口气压住想把陆鹤羽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许翌琛问道：“先丞相先大将军的遗愿，你不打算替他们完成了？”
陆鹤羽道：“我若辞官，木樨自然能替代我的位置，到时候她也会继续伐楚，光复大燕，由她完成或是由我完成，都一样。”
许翌琛重重哼了一声，“都一样？那你呢？你一身才学，先丞相教你的兵法，谋略，先大将军教你的武功，你便准备就这样浪费了？”
陆鹤羽不骄不躁的道：“我只是辞官交出兵权，又不是自此离开大燕。”
许翌琛挑眉，没有言语。
陆鹤羽继续笑道：“到时候我在木樨身边做个布衣谋士，也无不可。”
许翌琛都气笑了。
最终还是无奈的道：“你呀你呀，我是真没想到，你真是要么不开窍，要么一开窍就开窍过头了，为了女子放弃前程，放弃目标，你也算……”
绝无仅有吗？那倒不可能。
古往今来，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
许翌琛无奈的摇头。
陆鹤羽却不赞同的道：“我没有放弃目标，只是这目标由我爱的人去完成，而我从这件事的主导者，变成辅佐者，没什么不同。至于前程……”
陆鹤羽笑了笑，“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东西。”
这话是真的。
许翌琛知道，这么多年支撑陆鹤羽坚持下来的，无外乎他两位恩师的知遇之恩，若是不为报恩，他对这大将军的位子根本不屑一顾。
说到底，陆鹤羽其实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他愿意为了知遇之恩飞蛾扑火，如今为了心中挚爱放弃已经到手荣华富贵，也不算意外。
见许翌琛还不说话，陆鹤羽语气也软了下来，“更何况，你我都知道，木樨与那些消磨英雄意志的美人不同，若非我们如今都在军中，我们俩本可并肩作战的。”
是啊，陆鹤羽的选择本就是无奈之选，要怪也只能怪帝王权术，对任何人都不会绝对信任，对任何人也都会用上制衡。
“翌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木樨无关，更何况，她并不同意我这么做，所以，你不用再去找她了。”
许翌琛终究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心尖儿上的人，你就作吧，你等着哪天人家木樨不要你了，你别找我哭来。”
陆鹤羽失笑，“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许翌琛也是气笑了，“盼你点好？我也想，可惜她黎木樨与寻常女子不同，有能力，有主见，比大多数男子都强，偏你又是个大情种，真要是人家哪天腻了你，怕是你要一败涂地。”
陆鹤羽抿唇，轻轻摇了摇头，也是轻轻苦笑。
他知道他现在对黎木樨的感情已经失控了。
就像许翌琛说的，真要是有一天黎木樨不要他了，他真的是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但他不会后悔。
他向来如此，只要认准了，便义无反顾，就算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陆鹤羽房里，灵儿休息了一会儿，虽然面色依旧不好，但却比刚刚动用完金蚕蛊解蛊时候好多了。
此时她突然开口。
“木樨姐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黎木樨道：“你说。”
灵儿微微蹙眉，“在大燕这段日子，我虽然一直在研究蛊术，但有时也会去街上走走，对于大燕与楚国的战争，民间百姓众说纷纭，对陆大哥，民间百姓的评价也众口不一，有人认为陆大哥穷兵黩武，有人认为陆大哥保家卫国，我不明白，为何在同一片天空下，人们的想法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黎木樨轻笑一声，明白这也是灵儿作为苗疆大祭司必须要考虑的事，毕竟等她回到苗疆，就会成为苗疆族人们的领袖，而原来的大祭司让她来大燕历练，本也有让她学习如何作为领袖的意思。
“这很正常，莫说是百姓，便是朝中，对于是攻是守，到现在也还是各持己见。”
灵儿道：“可是楚国野心勃勃，就算大燕不攻打楚国，楚国也会攻打大燕，就像现在一样。”
黎木樨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的道：“你看的倒是透彻。”
灵儿道：“以前或许还看不透彻，可这次楚国倾尽全力攻打大燕，怎么也能看清了。”
黎木樨轻笑一声，而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到现在，还有很多人看不透，或者说，他们不愿看透。于他们而言，这个国家的领袖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活着，没有死亡的威胁，哪怕做奴隶，他们也愿意。”
灵儿皱眉道：“那些主和的官员也是这样想的吗？”
黎木樨道：“给谁当狗都是当，就算卑躬屈膝，总比跟着大燕以积弱之国对抗楚国这般强敌，活下来的机会更大，至于皇上是谁，他们不在意，百姓是否被剥削压迫奴役，他们也不在意，他们只想活着，宁远跪着生，也不敢站着亡。”
灵儿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那为什么，大燕的皇帝不杀了他们？”
“杀？”黎木樨有些无奈的苦笑，“杀不得。”
“为什么？”
黎木樨叹息道：“因为他们并不是少数人，这世上有人愿意为了不被奴役战死，也有人为了活着甘愿被奴役。若非陛下也是主战，这大燕……”
早就亡了。
闻言，灵儿叹了口气，“我大概明白了。”
黎木樨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如今来看，灵儿是一个很聪慧的领袖，一点就透。
而大燕如今面对如狼似虎的楚国，说不得就要联结一些盟友。
苗疆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一，灵儿作为新一任苗疆大祭司，与他们这些人交情不错。
其二，苗疆与楚国之间隔着大燕，楚国若是攻下大燕，下一步会不会把矛头指向苗疆谁也不清楚，唇亡齿寒，苗疆就算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考虑大燕若是亡国，他们是要选择臣服，还是选择被打的臣服，又或者，亡国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