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羽叫她将军,因为在这一刻,她既是他心上人,亦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黎木樨早在许翌琛说出“楚国偷偷运粮”的时候大脑飞速思索对策,她当时的沉默,也是在思考这件事何解。
如今,见陆鹤羽认同了自己的计策,实话讲,黎木樨也是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担心陆鹤羽就这么不管不顾直接与楚国硬刚,那绝非现在最合适的选择。
陆鹤羽抱着黎木樨,心中除了对于这件难事终于有解决办法而高兴,还有一种舍不得放手的心酸。
他轻声在黎木樨耳边道:“木樨,我真的没办法离开你,无论是公是私,都离不开你。”
黎木樨眼睛发酸,可她还是强行按耐住心中的不舍,轻轻把陆鹤羽推开。
“大将军,这事儿还没完。”
她说的冷静,陆鹤羽也被她带的渐渐冷静下来。
“去游说漠北的人,你有人选了吗?”
陆鹤羽轻声问道。
黎木樨道:“先生交友广阔,在漠北王庭也有好友,我想,这件事怕是要劳烦先生走一趟。”
陆鹤羽微微有些迟疑,“师叔他,他会参与这些政事吗?”
陆鹤羽是知道徐淮茗的往事的,也知道他不愿入仕的原因,如今让他去为了政事奔波,岂不是硬生生撕开了他心上的伤口?
黎木樨微微摇头,“我不知道,若是你觉得此事可行,我回府后会去找先生,看看他的意思。”
陆鹤羽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黎木樨不可能以师徒之情去强迫徐淮茗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此事是否能成,全在徐淮茗一念之间。
若他同意,那大燕此次无忧,若他不同意,那陆鹤羽也只能带着将士们缺衣少食的奋力一搏了。
轻轻握住黎木樨的手,陆鹤羽道:“好,那就拜托你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神医说缺的那味药,宫里是有的,我今日已经向陛下求来了,估计明日云神医可能就可以给你医治了。”
黎木樨沉默未语,她不知道云神医有多大把握,但自从上次云神医给自己把过脉后再也没来过黎府,她想,或许云神医也当真是束手无策,如今所谓的办法,或许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也想笑一笑,装作自己很惊喜的样子来安慰陆鹤羽。
可她做不到。
在家人面前,她一直装作自己无事发生,从不避讳自己双目失明的事。
可事实上,每提及一次自己的眼睛,她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地洞穿一次,她本想着,或许痛着痛着就麻木了,到时候就不会痛了。
但后来发现,有些事,难以接受就是难以接受,不是你装作云淡风轻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也不是你任由自己承受痛苦就终有一天可以痛到麻木。
她没办法坦然接受自己双目失明,如今,不过强撑罢了。
她深刻的知道,自己不是接受,而是承受。
在家人面前,她已经装的很累了,在陆鹤羽面前,她实在没力气去装了。
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已经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感受到有些凉的手指在摩挲自己的眼尾,黎木樨本能的闭上了眼。
陆鹤羽眼中有水光,却尽量保持着自己情绪的平稳。
他不想让黎木樨难过,若是可以,他宁愿双目失明的是自己。
“木樨,别推开我。”
另一只手拿起黎木樨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陆鹤羽道:“我也是个人,你推开我,这里会很痛。”
一向坚不可摧的人突然示弱,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
黎木樨感受着掌下的心跳,或许是陆鹤羽现在身体确实虚弱,那心跳不似以前那般强健有力,却无端符合了陆鹤羽如今的心境,就好像他的心脏真的因为黎木樨的一次次推开受伤了。
黎木樨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陆鹤羽轻轻给她擦眼泪,可自己却也忍不住滚下泪珠。
心像是被人揪着一般疼,陆鹤羽忍不住把黎木樨抱在怀里,他抱的很紧很珍惜,像怀中是一个稀世珍宝。
而对陆鹤羽来讲,黎木樨也的确是他的稀世珍宝。
“我们再试一试,或许云神医就有办法了,他连醉卧红尘都能解了,我们该相信他。”
黎木樨在陆鹤羽怀里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心存希望,总是好的。
陆鹤羽微微低头,一个轻柔的不带任何私欲的吻落在黎木樨光洁的额头,像一片羽毛拂过,又似一片雪花飘落。
黎木樨缓缓开口,“其实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上天或许是公平的,当你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用另一样东西去交换,就像我的眼睛,就像……”
就像我的重生……
黎木樨没说下去,只轻轻合上双唇,静静靠在陆鹤羽怀里。
陆鹤羽道:“不,我反倒觉得,上天给你一样东西,是因为你值得,至于期间失去的东西,或许只是好事多磨。”
黎木樨一愣,她从未在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这理论倒是有些新奇。
紧接着,她感觉到有微凉的柔软印在自己唇上。
被叩开齿关的那一刻,她甚至还在想,“陆鹤羽果然现在气血亏虚太严重了,连他的唇如今都带了凉意”。
黎木樨闭上眼睛,决定此时此刻暂时抛去头脑中那一时半刻不曾停歇的筹谋算计,只短暂的珍惜这片刻与陆鹤羽在一起的时光。
她太累了,便是尚未从双目失明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却也不得不立刻去谋划筹谋,她的确是人人称羡的天才,但天才终究也是肉体凡胎。
窒息感传来,黎木樨本能的挣扎。
但陆鹤羽舍不得放开她,抓着她的手继续毫不退让。
一方步步紧逼,一方节节败退。
终是察觉到黎木樨有些难受,陆鹤羽稍稍退开。
新鲜空气的涌入让黎木樨顾不上其他。
陆鹤羽没忍住一声轻笑。
黎木樨有些嗔怪道:“笑什么!”
陆鹤羽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他低沉的笑意和温热的呼吸落在黎木樨颈侧。
这实在有些太过了,黎木樨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推拒着陆鹤羽,“别,痒。”
陆鹤羽不为所动,一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一边声音低哑的问道:“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他说话时并没有被黎木樨推开,这让黎木樨更觉得痒,不由得躲避着开口,“什么香?”
陆鹤羽深吸一口气,淡淡桂花香味深入肺腑,让他心中也起了一团火。
喉结滚动,陆鹤羽低哑的道:“桂花香,很淡,只有靠的这么近才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