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五人的眼珠子也像是要凸了出来。
五个人一步步向后退,退到门口。
阿明根本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你们既已听到了我的秘密,也看见我杀了人,还走得了吗?”
寒光又一闪!
鲜血飞溅,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鸡血玉珠项链,红得那么鲜艳,红得那么惊目。
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只要你俗得够彻底,丑得够发吐,往往比什么都美丽,比什么都可爱,就会受到众多人的追捧。
所以杀人的剑光总是分外亮眼,刚流出的血总是十分的鲜艳。
所以有人说:“昙花虽好看,也只不过是短暂的事,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
但“真实”,绝不会美。
就在一瞬间之前,瞎子等人还是享名武林的“西南七恶”,还是“蓝血会”螺髻山分舵的舵主。
但现在,他们全都已只不过是个死人,和别的死人没什么两样。
阿明低着头望着他们的尸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样。
这是不是因为他直到现在才明白“死”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只有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死的感觉?
沙依果果终于长长吐了口气。
这口气她已憋了很久,现在才总算吐出来。
她盯着阿明,似笑非笑,如诉如慕:“想不到救我的人会是你。”
阿明没有抬头,冷冷地说:“你应该想得到的。”
沙依果果慢慢地点了点头,说:“想不到你会是睁明。”
阿明霍然抬起头,盯着她,说:“现在不是了。”
沙依果果说:“现在你是谁?”
阿明说:“阿明,蒋仁明,重生的阿明,真正的阿明。”
沙依果果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只因为你终于摆脱了蓝血头陀,不必与地狱魔王一战,不再做他的替死鬼了。”
阿明盯着她,一字字地说:“与地狱魔王一战,是避免不了的,就算我不再是睁明,也还是要与他一战。”
沙依果果盯着他说:“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对手。”
阿明还是盯着她说:“秋天,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我已与他约好一年后在废弃的柳家寨决战。”
沙依果果叹了口气,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这个人,知道你很傻,只因为你并不是地狱魔王的对手,我非常了解他的青竹刀法。”
阿明的眼睛终于移开,盯着手中的剑,缓缓说:“一年,我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中,我将会练成手中无剑,我相信我能战胜他。”
沙依果果突然又笑了,说:“我知道蓝血头陀已将他蓝血剑法的真谛传授给了你,因为他若战败,一年后你就可以用蓝血剑法为他报仇,也知道你的离开是受蓝血头陀之命,他若不要你走,你无论如何是走不掉的。”
阿明摇摇头。
沙依果果说:“不是?难道是他······”她紧紧盯着阿明说:“他已将金龙剑法传给了你,你用一年的时间练成······”
阿明没有说话。
沙依果果说:“要知道,金龙剑法虽然是青竹刀法的克星,但地狱魔王却早已突破了原有的刀法,进入另一个更高的境界中去了······”
阿明说:“所以,我才需要一年的时间!”
沙依果果说:“柳豹使了一辈子的金龙剑法,还有他爹也使的是金龙剑法,这二人却并没有练至那境界中去,仿佛这金龙剑法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境界······难道还是那蓝血剑法?”
不等阿明回答,她又说:“是了,对了,只有蓝血头陀这样的人创出的剑法,才会有更高无止的境界。”
她甜甜地笑着,接着又说:“我更知道,你是来带我一起走的,对吧?”
阿明说:“带你走?”
沙依果果说:“是。”
阿明说:“难道不是来杀你的?”
沙依果果妩媚地说:“你舍不得。”
阿明说:“过分自信会吃大亏的。”
沙依果果说:“因为你需要我。”
阿明盯着她。
沙依果果说:“因为你练剑的时候,需要个人陪着你,更需要个人照顾,只因为我才是你最佳的人选,所以就不能让我死在蓝血头陀的手上,你只有带我走,蓝血头陀也需要你将来好为他报仇,所以也只有答应你带我走。”
她声音更温柔,说:“我也心甘情愿跟你走,无论你要到哪里去练剑,我都陪着。”
阿明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看了怒天一眼。
他似乎直到现在才发现有怒天这个人在这里。
怒天却似已忘了自己在这里。
沙依果果也看了怒天一眼,突然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的阿明已今非昔比,你不是阿明的对手,你不要在这里与阿明一战,现在我也知道,小屋是你放火烧毁的。”
怒天的眼中一下变得很空洞,如洗的碧空。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已不必再说。
沙依果果终于跟着阿明走了。
怒天没有动。
天亮了。
怒天仍没有动。
扶光东升,光芒万丈。
怒天还是没有动。
他和死亡之间的距离,已只剩下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