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佩敢对父母的在天之灵发誓——
就算她爱李东方,恨不得拿刀剁碎了自己,再把自己一口口的喂给他吃下去,她也不会嫁给他的。
那么,陈子佩愿意去上学吗?
做梦都在想!
甚至昨晚她还做梦,上了天东省最好的大学。
她在大学里,认识了最优秀的女孩子,然后把女孩子介绍给了李东方,当媳妇。
子佩有钱了——
马莲那种货色,她再也看不上了。
在她心里,也只有象牙塔内的天之骄女,才能配得上她的东方。
可是——
花二十万,买个名额!?
从小就穷怕了的陈子佩,听李东方那样说后,差点没被吓死。
还是花两毛钱,买根绳子,吊死她拉倒!
更重要的是——
陈子佩得留在李东方身边,悉心照顾他,保护他。
她如果真去上学了,李东方被人欺负咋办!?
就这样——
傻宝贝傻乎乎的冲了出去。
再也不管院子内外都是人了,张嘴就说出了那番话。
砰!!
李东方重重拍案。
怒声:“陈子佩!谁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陈子佩——
立即蔫了。
林翠花连忙走过去,把她拉进了屋子里:“子佩呀,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他们男人,个个都要面子吗?尤其当着这么多的老少爷们,被你反驳,他会觉得被人看不起的。”
“咱们女人啊,在家怎么数量男人都没事,反正关起门来,谁能听到?”
“再说了。李少说是给你花二十万,那也是为了面子。”
“男人给自家娘们花钱越多,就会越有面子。”
“你存粮叔发薪水后,给我花了三块钱买了一瓶搓脸油,就敢对人吹嘘,他花了七八块呢!”
“哼。当老娘没去供销社内,看过这种搓脸油的价格吗?”
“再说了,李少当前创业,八八六十四处都要钱,咋能为你上学,花那么多?”
“你却当真了。”
“唉,还是太年轻了啊。”
“要是换成我,只会开心的样子,让他在老少爷们面前,感觉备特有面子。”
“再退一步来说,他说是让你去上大学,其实也是为了面子。”
“你婶子我,还能不知道,咱们农村人想去上大学,就像三叉做梦娶媳妇那样,不可能实现的吗?”
林翠花握着陈子佩的小手,又开始猛灌毒鸡汤。
陈子佩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何止是林翠花这样想?
就连老村长,三叉麻花甚至林峰等人,都这样想的。
总之——
大家震惊过后,明白过来后,就不把李东方说的这番话,当回事了。
男人嘛。
尤其李东方这种,刚有点钱就瞎得瑟的年轻男人,不都是这样子的嘛。
大家已经对他,献上了最最真挚的“震惊”大礼,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爱吹牛吡的本能后;接下来,继续看着空盘子,喝酒抽烟,商量建厂大业!
老村长等人怎么想的,李东方都看在了眼里。
他当然不是吹牛吡。
也当然不会在意。
李东方笑了下,再次端起水杯,准备说什么时,门口忽然有车铃铛响起。
大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一个骑着绿色自行车的邮递员,满脸笑容的问:“这儿,是不是陈子佩的家?”
也不知是谁,嘴快:“不是吧?这儿是李东方的家。”
“李东方的家?”
邮递员有些纳闷:“可街口上的人,告诉我说,陈子佩就是住在这儿啊。”
嘴快之人,马上顿悟:“哦!陈子佩其实也住在这儿的。嗨,我咋糊涂的忘记了呢?”
“我就是说呢。”
邮递员笑着,拿出一个东西,快步走进了院子里:“嚯,这么多人。咋,入学通知书还没来,你们就未卜先知,提前祝贺了?”
啥入学通知书?
这邮递员,是不是脑袋瓜子,被驴给踢了?
净瞎说——
老村长等人这样想时,李东方的心,却砰然剧跳了下。
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
也明白了什么!
“哥们,你说啥呢?神神叨叨的。”
早就喝成粉面小郎君的三叉,站起来:“俺们村在召开骨干大会,你有啥事赶紧说。说完了,抽颗烟走着!”
“陈子佩呢?谁是陈子佩?”
邮递员没理三叉,喊了两嗓子,才说:“恭喜啊!恭喜!我在咱们天桥镇,当邮递员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三次,为被天东大学录取的考生,送入学通知书呢!咋的,也得抽颗吸烟,吃块喜糖再走。”
静。
也不知道第几次了,反正院子里又猛地深陷进了,鸦雀无声的静。
陈子佩,被天东省最好的大学,录取了!?
老村长,麻花等人都傻呆呆的看着邮递员。
李东方——
同样如此!
邮递员被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弄得浑身不得劲。
“难道,这不是陈子佩的家?”
邮递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时,李东方清醒。
他连忙抓起桌子上的香烟,几乎是用扑的动作,扑到了邮递员面前。
满脸惊喜的笑:“是!当然是啦。来,抽烟,喜烟!”
暂且不管,陈子佩怎么会被天东大学录取,李东方都会为能帮她,圆了大学梦而惊喜。
他伸手,就去夺邮递员手里的信封。
邮递员却及时抬手,高举。
满脸的警惕:“你就是陈子佩?”
“我不是——”
“那你是谁?”
邮递员打断他:“陈子佩呢?让她出来拿邮件。”
以往,邮递员也没有这么负责。
可这次不同。
一,天东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就等于古代的金榜题名,中了进士;万一搞错了人,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关键是第二——
这封录取通知书,是上面火速加派的。
县邮政的领导,亲自给镇邮政所老大打电话,再三嘱咐这份通知书的重要性,据说是从省里,直接特派下来的,千万不能出错!
如果真出了错,邮递员这个铁饭碗直接砸掉。
“陈子佩!快出来!带着你的身份证!”
李东方回头吼了一嗓子,又腆着笑脸对邮递员说:“同志,我是陈子佩的未婚夫。”
“你是陈子佩的未婚夫?”
邮递员吓了一跳。
脱口说道:“就你这熊样的,也配给天大的大学生,当未婚夫!?”
李家村的李少——
其实李东方还是很帅的。
就是上午和李建国打架时,衬衣撕了。
头发也乱糟糟的,更因昨晚没睡好,脸色有些发黑。
整个人的形象指数,直线下降的厉害。
可邮递员同志,也不能这样子的打击人啊。
啥叫就你这熊样的啊!?
等林翠花拽着,做梦般的陈子佩走出来后,邮递员更不信李东方,就是她未婚夫了。
这么美的女孩子,只有那些传说中的豪门大少,才能配得上!!
不过——
十分钟后,被拉到桌前喝茶抽烟的邮递员,终于相信“这个熊样”的李东方,确实是陈子佩的未婚夫了。
满院子的老少爷们,都作证呢不是?
啥?
他们作证也不管用!?
那么当梦游般的陈子佩,在出示了自己的有效证件后,又不住呢喃“东方就是俺男人”这句话呢?
邮递员想不信,都不行啊!
李家村的老少爷们们,想不信陈子佩真被天东大学录取了,都不行啊!!
“俺们村,出状元了。”
老村长嘴唇哆嗦着,不住叨叨:“李家的历代祖宗保佑啊,开眼了啊。”
碰!
老村长忽然拍案而起。
吓得邮递员一哆嗦,嘴上叼着的香烟,掉到了怀里。
老村长嘶声吼道:“放炮!一定得放炮庆祝!大肆庆祝!”
“摆席!”
“摆流水席!”
“大春!去把我枕头下,那三百块钱的养老钱,都拿出来!”
“买炮!”
“摆席——”
老村长边吼,老泪哗哗的流淌:“祖宗啊!我李家村,终于出状元了!”
不是那个年代的人,根本不知道在穷乡僻壤,出个一流大学的大学生;对整个村子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尤其老村长这种,多年来始终苦苦带领村民们,在黑夜中搜寻曙光的长者。
他的潜意识内,李家村出了“状元”后;不但是他,是全村人的荣耀;状元更能代替他,带领村民们奔赴好日子的。
大春哑着嗓子喊道:“爷爷,俺有钱!俺去给子佩姐买炮!摆席!”
“都坐下!”
李东方找到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足足好几千。
重重拍在桌子上:“老子今天,要大摆筵席!请全村人,吃个通宵!”
第三生产队的队长,也吼:“俺这就去镇上,找大厨!”
看着疯魔一般的李家村村民们,邮递员不住的摇头,却也献上了真诚的笑脸。
当然,他肯定很惊讶,李东方怎么能随手,拿出那么多钱。
其实谁都不知道,李东方内心远远没有,他当前所表现的这么“疯魔”。
李东方始终很冷静。
尤其还没确凿,这份录取通知书,是怎么来的之前。
可就算他再怎么冷静,当前也必须“疯魔”。
因为——
陈子佩——
在李家村被当做“扫把星”恶狠狠压抑了十二年之久的陈子佩——
需要他,为她而疯魔!!!
只有这样,陈子佩和李家村老少爷们们,才能进一步知道,他有多么的在乎她。
只有这样——
陈子佩的扫把星帽子,才有可能会被摘掉!
名牌大学的大学生,那是天桥镇的文曲星转世。
文曲星,怎么可能是扫把星!?
砰——
二踢脚咻咻厉啸着,腾空后轰然炸响。
咣咣——
从村口一直摆到李东方家门口的鞭炮,电光闪闪。
咔哒哒——
镇上的七家酒店,开着拖拉机,送来了足足五十桌酒席。
大街上,披红挂彩。
闹元宵时,才会搬出来的锣鼓,被大春等人拼命的捶打着。
三叉和麻花等人,站在墙头上,脖子里都挂着袋子;里面全是糖果,一把把的往街上撒。
天黑了。
夜深了。
老村长喝醉了。
李家村也醉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北极星牌钟表,终于当的一声,敲响了午夜零点的钟声。
今天美餐一顿的看家狗们,懒洋洋的吠叫了一声。
弥漫在空气里的硫磺气息,终于被夜风吹散。
李东方坐在卧室窗外的地上,呆呆看着远处的夜空,任由嘴角的香烟,独自燃烧。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打着饱嗝散去,都没谁问陈子佩又没上学,怎么会被天东大学这种名牌大学,录取了呢?
李东方知道——
其实大家都想知道,这是咋回事。
却没有谁敢问。
谁敢对此质疑,真有可能会被老村长,用烟袋锅子砸断腿的。
沙沙的脚步声,从屋子里传来。
李东方拿下嘴角的烟头,屈指弹开。
陈子佩慢慢蹲在了他面前,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双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颤声:“东方。”
李东方忽然抬手,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
陈子佩惊叫——
嘴儿——
却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