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和锦衣卫副千户段志刚都很吃惊。
“怎么回事?王嘉胤就这么好杀?”许梁惊讶地说道。
铁头嘿嘿干笑着,奉上一份青衣卫侦缉处的调查报告。
许梁一把接过,看了起来。
原来固原三边总督洪承畴会议结束之后,曹文诏片刻也没耽搁,带着手下三千兵马奔着王嘉胤就杀过去了。到了地方,先不急着动手,先断了王嘉胤的粮道,再打了一仗。
王嘉胤兵败突围之后,曹文诏和他的三千骑兵就像是粘到身上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路追着王嘉胤的部队杀,马不停歇地连追了五天,五天里与王嘉胤的兵马打了五仗,彻底把王嘉胤的人马给打残了,然后在一个黑夜,曹文诏再一次追上仓惶逃窜的王嘉胤的队伍,终于把王嘉胤给干掉了。
王嘉胤死后,部分人马投降了曹文诏,大部分四散而去,投奔了其他民军队伍。
许梁沉默片刻,说道:“曹文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青衣卫的报告里写得很清楚,曹文诏为了杀掉王嘉胤,连着五天不眠不休,撵着王嘉胤的兵马屁股穷追猛砍,这股狠劲,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许梁指示段志刚:“志刚,你再替本官仔细查一查,曹文诏此人是否跟本官有什么不引人注意的过节!”
面对曹文诏这样的狠人,许梁不由起了惜才之心。许梁如今有钱有兵,就是缺人才!曹文诏这样的骁将,正是许梁急需要的。
锦衣卫千户段志刚正色答应下来,见巡防司提督铁头还有要事要向许梁禀报的样子,便朝许梁拱拱手,退了出去。
“少爷,曹文诏这么猛,我担心西北的这些民军撑不了几天。”铁头说道。
许梁微微一笑,指点着铁头,摇头笑道:“阿铁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曹文诏即便再勇猛,他手下总共才多少人?要知道西北作乱的民军不下二十万。二十万人,就是站在那让曹文诏提刀去砍,也得砍个十天半个月呢!等着吧,只要咱们按兵不动,曹文诏就是累死也奈何不了西北的民军。”
“嘿嘿。”铁头笑笑,然后朝许梁禀报道:“少爷,军火处的陈瑜,王大壮要我向您禀报一声:由于伍思德从土鲁番换回来的硝和硫数量充足,军火处又赶制了三千枚炮弹。”
许梁听了,抚掌大笑道:“好。有了这些炮弹,本官的火炮营就不愁弹药了。”
铁头跟着呵呵直乐。
许梁高兴之下,便又把课税司的罗百贯叫了过来,安排他从银库里抽出部分银子,再投入到与土鲁番的贸易中去。又亲自安排厨房备一桌酒菜,中午要犒赏陈瑜和王大壮两名火炮专家。
中午时分,军火处的陈瑜和王大壮两人受宠若惊地进了陕西巡抚衙门。
许梁乐呵呵地亲自迎到门口,亲自把两人迎进大厅里,招呼着入席。
陈瑜和王大壮两人见酒桌上陪坐的有按察使邓水清,代布政使何准,西安知府齐楚,课税司罗百贯,巡防司铁头等人,几乎陕西一省的实力派官员都到场了。
如此高的规格令两位火炮专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许梁见状哈哈一笑,把两人按下座位上,说道:“两位专家不必紧张!要知道今天你们两人才是主角!这顿酒席就是专门为你们设的。”
陈瑜和王大壮面红耳赤,惊慌地起身朝许梁摆手道:“巡抚大人过奖了,这,这都是属下们应该做的。”
“哎,二位这么谦虚就不对了。”许梁假意嗔怒道:“二位在本官手下做事,做出了成绩,理应得到奖赏嘛!来来,快别站着了,坐,坐。”
陈瑜和王大壮两人听了,忙又诚惶诚恐地坐下。
酒席上几位陕西高官都对两人报以和善的笑容。
许梁又勉励陈瑜和王大壮两人几句,便端酒开席。按察使邓水清等人心知这顿酒是许梁特意为陈瑜和王大壮两人而设的,几位陕西高官便放下官架子,一脸微笑地朝陈瑜和王大壮两人频频举杯,赞扬的话不时响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位专家脸色潮红,有了几分醉意,终于也放下了拘谨,主动向许梁端酒,与邓水清,何准等人大着舌头称兄道弟起来。
按察使邓水清朝陈瑜敬了杯酒,然后吐着酒气问道:“陈老哥,我很早就听说,梁军火炮营的飞鷹炮威力不凡,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一下,什么时候带我去开开眼界?”
陈瑜脸色潮红,笑呵呵地看着邓按察使,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头,在眼前郑重地摇了摇,道:“不成的……许大人有严令,未经大人同意,不得在外人面前暴露飞鹰炮的任何消息,呵呵,邓大人,你想看,得求咱们许大人。”
按察使听了,脸色一变,豁然看向许梁,他还真不知道许梁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方才他说要看飞鹰炮的威力,也只是酒劲上来了,这么随口一说,可绝对没有打探梁军机密的企图。
邓按察使担忧看着许梁的脸色,见许梁好像没有听到陈瑜的话一样,神色如常,一颗急跳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暗抹了把冷汗。
陈瑜尚在自言自语,他目光在诸人身上看了一圈,然后定格在许梁那里,呵呵地说道:“大人,属下正好要求您一件事。”
许梁淡然地看着他,鼓励道:“陈老爷子有事,本官绝不推拖,你说。”
陈瑜嘿嘿一笑,道:“你知道,咱们军火处的硝和硫都是从土鲁番那边过来的。我想跟着伍思德的商队,亲自去土鲁番一趟,见识见识那产硝和硫的地方。唉,跟火药打交道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过山里出的硝石,十分想去看看。”
许梁微微一愣,随即释然。陈瑜等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实属寻常。沉吟了一会,见陈瑜和王大壮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缓缓点头道:“二位想实地去看看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要注意安全,多带些护卫过去。”
陈瑜和王大壮听了,便激动地站起来,朝许梁敬酒。
……
陈瑜和王大壮两人都是实在人,得了许梁的批准,酒席第二天便安排了军火处内部工作,带着一队护卫,跟着最近一趟商队,往土鲁番去实地考察了。
而陕西的局势,在曹文诏杀了王嘉胤之后,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三大民军势力中的最后一位,神一魁,也在曹文诏穷追不舍的惊吓下,没有挺住,得重病死了。
然而西北的局面非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混乱了,原本被朝庭官军打残打散了的三大民军势力残余力量,大部分集中到了神一魁的手下部将,红军友,李都司,杜三和杨老柴手里,四人手下的总兵力,竟然达到了六七万人之多。
曹文诏的也的确很猛,追杀了红军友几天,然后在红军友与李都司合兵之后,连曹文诏也犯难了。因为红军友和李都司合兵的话,光步兵就有两万多人,而且还有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虽说战马装备上与曹文诏的关宁铁骑相差甚远,但至少,用来骚扰跑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三边总督杨鹤答应许梁给何准,陆澄源,丁世友等官员扶正的事情一直没有音讯,许梁的人马也就一直按兵不动,守着几座府城重镇不出门,外面任由曹文诏和洪承畴的军队去与民军撕杀。
然而这种坐山观虎斗的美事终于被打破了,在曹文诏的驱赶下,红军友,李都司,杜三和杨老柴的民军主力不知道是打晕了头还是怎么的,竟然渐渐有合兵一处的趋势,而且看方向,是往平凉府境内来了。
平凉是许梁起家的地方,那里可是许梁的基业所在,许梁对于民军的异常行动不得不重视,当即点齐了巡防司的兵马,想了想,又带上了火炮营三十门飞鹰炮随行,急急地赶到平凉城。
平凉城里游击将军罗汝才早已得到消息,正在整顿军队,听说许梁亲自带兵赶来了,便急忙出来迎接。
许梁和铁头进了游击将军府,坐下喝了口茶水,便问道:“现在什么情况,民军怎么会进平凉?难道他们不知道平凉城里有四万梁军?”
罗汝才摇头,“大人,民军的意图不明,关键是兵力还不少,据说有近十万之众。”
许梁便拍着桌子骂道:“这个曹文诏是干什么吃的!剿匪剿匪,匪兵未见减少,反倒增多了!”
罗汝才担忧的说道:“大人,平凉虽然有四万梁军,阻挡民军倒是没有问题,但若要杀退他们,可就难了。”
许梁沉吟着,摆手道:“眼下民军刚进入平凉府地境,距离平凉还有三天的路程,罗将军,你做好应战准备。另外,本官也会传令庆阳游击贺人龙率军来援的。”
“是,大人放心。”罗汝才应道。
巡防司的官兵此次随行的只有五千人,加上火炮营的部分人手,加起来有六千人左右。平凉城里有罗汝才布防,许梁见没有需要插手的地方,便带着巡防司和火炮营的官兵进驻了镇原城内,在许宅附近的军营里安扎下来。
许宅里,许梁和铁头,铁四爷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喝酒边聊天。两名黄衣丫环端着酒壶在一旁负责倒酒。
铁四爷平时一个人看管着诺大一座许宅,倒也无聊,今晚许梁和铁头回来了,酒桌上话题便多了起来。
聊了一阵,铁四爷问道:“梁三儿,这次准备在镇原住多久?”
许梁笑道:“看情况,杀退了民军,我和铁头便回长安去。”
铁四爷便伤感地道:“才来又要急着回去哪?”
许梁便笑笑,不作声。铁头替许梁解释道:“爷爷,少爷如今要打理的事情多,不能长时在镇原久住的。”
铁四爷眼眶便湿了,摆手道:“我知道!梁三儿是干大事的人。”他抹了把眼角,便朝许梁和铁头强笑道:“不说了,来,咱们喝酒!”
一场酒席下来,铁四爷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自有许宅的丫环将铁四爷扶进卧房里去。许梁与铁头随处走着,许梁忽然看着铁头,道:“四爷爷还是想咱们在这城多住些时候。我看这次来了,阿铁你便不必急着随我回长安吧,在镇原多住几天,陪陪四爷爷。”
铁头沉默半晌,点点头道:“也好。”
许梁忽然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阿铁,你今年快二十五了吧?”
铁头愕然地看着许梁,“怎么?”
许梁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说道:“也该娶妻了。”
“……”
许宅里许梁的卧房摆设还是以前的样子,屋内打扫得极为干净,一尘不染。两名丫环将床铺好了,见许梁没有要她们暖床的意思,便略为失望地欠身退出去了。
许梁本人陪着铁四爷也喝了不少,倒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在天将亮的时候,许梁便被闯进屋的铁头摇醒。
“少爷,醒醒,快醒醒!”
许梁皱着眉头睁眼看着着铁头,恼怒地道:“再摇少爷我就要被你摇散架了!怎么了?”
铁头神色惶急地道:“少爷,我刚刚得到消息,原本围攻隆德城的民军在罗汝才率梁军增援后忽然放弃隆德,加速往平凉城方向来了。今天早晨已经到了平凉城下,与城里的守军打了一仗。”
许梁听了,神色清醒了些,然后瞪着铁头喝问道:“那又怎么样,平凉城难道被民军攻下来了?”
铁头讪讪地道:“那倒没有。罗汝才在城里留了近两万守军,守城绰绰有余的。况且罗将军正率军往回赶,民军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许梁听了,一头又倒回了床上,无奈地看着铁头,没好气地喝道:“那你还跑来打扰我的清梦?!”
“不是啊,少爷你听我说。”铁头焦急地说道:“据侦缉处的探子回报,原本民军围攻隆德县城时,民军当中是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的。然而今天凌晨出现在平凉城外的民军当中,却并没有骑兵的影子!”
“嗯?”许梁猛然起身,盯着铁头,惊异地问道:“你是说……民军的骑兵不见了?”
“恩。”
许梁顿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跑到一边的书柜上,翻找出一份平凉府的地图,目光在地图上游离着。
隆德县在平凉城的西北面,而民军已经到了平凉。那民军的骑兵会去哪里?目标应当不会偏离民军大部队太远:平凉城的东面是崇信和泾州,崇信和泾州距离平凉都有些远,而且攻打这两座城,必先绕过平凉城。往北是固原城,那是九边重镇,三边总督府所在地,民军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打固原。
许梁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个地方:平凉东北边的镇原城,也就是自己眼下所在的地方。
铁头惊疑地问道:“少爷,他们不会是来偷袭镇原城了吧?”
许梁手指点了点地图,喃喃道:“难说。若是平常,镇原一个小县城,城墙加高加厚,民军是没有兴趣的。但是如果民军知道镇原城里屯积了几万担粮食的话,那就难说了。”
说着,许梁嘿嘿一笑,朝铁头说道:“传令下去,把巡防司的人都派到城楼上去,咱们得防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