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和李庭两人默默地朝府外走。
四小姐李庭轻咬一下嘴唇,快走几步,与许梁平行,道:“许梁,我外公所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即便没有我外公,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顾。”
许梁道:“我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他,便必定全力以赴。”
许梁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说,你外公是被奸人所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庭长叹一声,道:“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我们投靠顺义王朱子健后,原本以为会受到重用,至少也能带着一帮弟兄们能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哪知道顺义王朱子健那些人,对我们这些投靠过去的人大肆排挤。朱子健,王大梁,高迎祥,高子林,黄子仁等几个人自成一系,掌握着民军的绝大多数人马。而我们几个便越来越边缘化。”
许梁静静地听着,李庭所描述的情况倒与上天龙所说的大体吻合。看来民军之中派系斗争依然激烈。
“如果光是排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怪也中能怪我们时运不济。然而,民军军师高子林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五部羊皮金刚经的事情,向外公索取未果之后,例授意王大梁务必要从我外公口中套出五部金刚经的下落。”
四小姐李庭一脸怨恨之色,极为不耻地呸了一口,冷声说道:“王大梁这人虽然名字上带个大字,为人却极为差劲,为人阴险狡诈,为了得到那五部金刚经,他不择手段,先是毒害我外公,后又强娶我进门……真是无耻至极!”
许梁听了,也不由得轻叹一声,为李心贝的遭遇抹一把眼泪。
堂堂的九千岁爷爷魏忠贤,侥幸躲过了崇祯皇帝的追杀,结果到最终,还是难逃横死的命运。
许梁问道:“你外公身上所中的毒,就没有办法解救吗?”
四小姐神情黯然,伤感地摇头,“这种毒歹毒无比,我曾经问过王大梁,他曾说这毒乃是民军军师高子林所配,连王大梁本人都没有解药。不过他说可以替我向高子林索要解药。可惜王大梁死得太快了。”
许梁抱歉地道:“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王大梁杀早了!”
四小姐李庭摇头道:“许梁,不关你的事情。即便没有王大梁,以我外公心高气傲的性子,也绝不会向高子林妥协的。他宁愿去死!”
许梁暗自点头,想起魏公公过往辉煌的一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魏公公如此人物,身残志坚,宁死不屈的事情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军师高子林,居然能配制剧毒毒药,这倒是许梁始料未及的。许梁感叹道:“那个高子林,是什么来历,居然如此了得?”
似首是勾起了四小姐李庭的不好的回忆,李庭用沉重的语气说道:“高子林的来历,我倒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此人是与高迎祥,王大梁这些人同属于一个叫闻香教的组织,而且高子林在教中地位应当极高,民军起事之初,十几路揭竿而起的民军之所以能够在同一天举事,攻下即定城池之后,便径直转战汉中府,如此手笔,据我和外公事后打听,这些事情都是出自高子林之手。”
“闻香教?就是那个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那个?”许梁问道。
“正是。”四小姐李庭点头,看着许梁,眼里透着股子幸灾乐祸的笑意,道:“不妨悄悄地告诉你,你别看朱子健是民军的总头领,其实具体的事情,多是高子林在做主。高迎祥,王大梁等这些人,都是听高子林的。”
许梁吃了一惊,暗自警醒,将高子林归类为极为危险的一列。
四小姐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等人在分配虎头关俘虏的事情,根本就瞒不过陕西参政洪承畴。
当晚洪参政便跑到许梁面前兴师问罪。
“国忠,你把俘虏交给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等人掌管,这三人刚归降不久,难以驯服,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许梁看着洪参政,问道:“那洪大人以为如何处理这些俘虏为好?”
洪参政很干脆:“格杀勿论!”
许梁暗道,果然这答案很有洪氏风格。想到上一次射杀七千俘虏的时候,引起戴风的不满情绪。如果此时许梁再下令就地坑杀俘虏,即便梁军诸将没有意见,落到刚立了功归降的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眼中,该是怎样的不良后果?
许梁无奈地摇头道:“格杀是不得已的办法,民军俘虏也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能够利用起来,当然是最好的。”
许梁直视着洪参政,道:“大人放心,交到李庭,上天龙,过天星三人手里的俘虏,本官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不会出现大变故的。”
洪参政皱眉道:“国忠,你这是与虎谋皮!”
许梁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洪参政纠缠,便转移话题,问道:“大军即将向汉中府进发。前路凶险,大人还是留守虎头关比较妥当。”
洪参政果断摇头,道:“民军肆虐汉中多日,如今我们大军进发,本官岂有缩在后方之理?攻打汉中府的事情,本官是一定要亲眼督战的。”
许梁感到很无奈。其实许梁的本意,还是希望洪参政留在后方的,虽然洪参政对许梁比较赏识,但奈何洪参政忠君爱国的思想太严重,且杀降成性,有他在军中,许梁总觉得有些碍手碍脚,不方便梁军按照许梁的意思施展。
现在还不是与洪参政绝裂的时候,许梁多少还要给洪参政一些面子。
大军在虎头关内休整两天,便开拔,朝汉中府进发。许梁留下五千人马留守虎头关,其余人马,连同新编的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等人的人马,都在出征之列。
离开虎头关前,许梁再一次前去探望重病中的李心贝。
驻守在汉中府境内的民军,大梁王所率领的民军算是主要的防卫力量,被梁军击溃之后,汉中府内已经没有像样的民军力量。梁军进攻之势,势如破竹,几天之间,便杀到了汉中城外。
汉中城周边的小县城都被李庭,上天龙,过天星带领的人马攻破,重归朝庭的手中,汉中城,几乎成为一座孤城。
汉中城头上,仅有的两万多民军已经被全部派上城楼守城。顺义王朱子健连同军师高子林,将领王左桂等人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梁军士兵,梁军军阵后方那五门大将军炮黑漆漆的洞口,不由得脸色剧变。
朱子健朝高子林大声问道:“派去西安府,命高迎祥,黄子仁回师的指令派出去没有?”
高子林沉声说道:“自接到王大梁的军报的第二天,便传令出去了。只是高迎祥和黄子仁在西安府与陕西巡抚刘之伦的军队交战,即便接到命令后即刻返回,也要五六天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朱子健烦燥地跺着脚,咒骂道:“你不是说王大梁防守汉中府,万无一失吗?现在呢?五万多民军都丢了,连王大梁本人都死在虎头关内。梁军几天时间,便杀到汉中城外!汉中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全是军师识人不明所致!”
高子林脸色微沉,叹道:“王大梁做事,向来沉稳。此次败得如此迅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一切也不能全怪王大梁。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能想到王大梁军中的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等人会临阵倒戈,背叛咱们呢?”
朱子健脸色更加难看,恨声道:“我听说咱们周边小县,都是被李庭,上天龙,过天星带兵打下来了?李庭这个贱人,当初真不应该收留他们爷孙俩人。”
高子林一声叹息,暗道,可惜那本部埋藏宝藏的羊皮金刚经再也没办法弄到手了!随即,高子意有所指的朝一旁的民军首领王左桂说道:“王将军,李庭,上天龙,过天星等人看不清形势,宁愿做朝庭的走狗,也不愿匡扶大业,王将军可要拎得清形势才成哪。”
王左桂心中一惊,忙收敛心神,强笑道:“顺义王和军师放心,末将与朝庭不共戴天,是绝对不会投靠朝庭的。”
高子林点点头,道:“那便好。王将军这般说法,我们就放心多了。”
汉中城高墙厚,加上守卫兵力尚有两万余人,更有顺义王朱子健,军师高子林亲自在城头督战,无形中给民军提升了不少士气。
梁军自凌晨发起进攻,双方战斗到天黑,虽然给汉中城内的民军造成了很大人伤亡,但汉中城依旧没能攻破。
汉中城楼里,昏黄的灯火斜斜地挂在城楼的一角,照得朱子健和高子林的脸色忽明忽暗。城楼上受伤的民军士兵的**声不时地传过来,士兵们搬动战死民军的尸首往城内走去。
朱子健担忧地问道:“这是今夜梁军的第几波进攻了?”
高子林无奈地道:“第三波了。”
入夜之后,梁军大规模的进攻虽然停止了,但每隔一阵时间,便有一队人马喊着震耳欲聋的杀声,向城门处冲来,攻打一阵,似乎也不真心要打,攻了一阵见攻不下来便撤了回去。过个一阵时间,便又冲出一队人马来。
城楼上的民军不甚其烦,疲于奔命。
朱子健口干舌燥,感觉嗓子眼都快要冒烟了。恨恨地咽了口馒头,朝城外梁军的营寨骂道:“这梁军发什么神经?打又不真打,打一阵便撤走算怎么回事?”
高子林担忧地道:“我担心梁军想打疲劳战术,他们人多,可以轮着上阵,然而咱们守城的人,却是处于被动防御的地步,要时刻提心吊胆地防御着梁军的突然进攻。如果连攻两三天,不用梁军打进来,咱们自己的人马都要拖垮了。”
朱子健心神不宁,朝高子林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也将守城的兵力分成两拨,轮番守城?一拨守城,一拨回营睡觉?”
高子林惊道,“万万不可,两军交战,虚虚实实,咱们并不清楚梁军的进攻哪一回是真的,哪一回是假的。”
顺义王朱子健气得哇哇大叫:“气死本王了!这个许梁真是太无赖了!竟然想得出这种打仗方法!”
正叫着,城下杀声又起,梁军的第四拨进攻开始了。
这一夜,梁军断断续续地发起了七次进攻,虽然都没有攻下汉中城,但给民军造成的困扰是极大的,次日,汉中城头上守城的民军将士都顶着熊猫眼,呵欠连天,无精打采。
顺义王朱子健本人也是脚步打飘,带着人巡视一遍,将无数打瞌睡的民军士兵唤醒。
朝阳初升的时候,梁军又在城外摆出进攻方阵,朱子健见对方军容整齐,战意昂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昨夜未参与晚上进攻的军队,人家精神头,好着呢。
朱子健找到军师高子林,气急败坏地叫道:“再给高迎祥和黄子仁发紧急军令,命二人必须即刻回援汉中府!”
……
在西安府与陕西巡抚交战的黄子仁,高迎祥两人接连接到顺义王朱子健措词严厉的军令,不相面面相觑,两人几乎财时叹息一声。
黄子仁内心挣扎着,朝闯王高迎祥说道:“咱们已经成功地将陕西巡抚刘之伦人马困住,眼看着就能全奸了朝庭的军队,这种时候,顺义王却要咱们撤兵?汉中府内的守备民军都是纸糊的吗?”
闯王高迎祥接到军令的同时,还接到了军师高子林的密信,对此时汉中府的紧急形势还是很清楚的。
如果只是顺义王朱子健的军令,闯王高迎祥兴许根本就不会理会,但军师高子林也要求高迎祥回援汉中,便说明至少闻香教主的竟见是倾向于先保汉中,再图谋其他。
只有高迎祥知道,军师高子林的真实身份,他的竟见,几乎就代表着神秘的闻香教主的竟见。
高迎祥听得出来黄子仁有很大的情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高迎祥苦口婆心地劝道:“子仁老弟,梁军接连攻破武都山大营,夺取虎头关,连大梁王王大梁两兄弟都战死了,大梁王挥下的民军几乎全军覆没。整个汉中城内,可用的守卫兵马不足两万人。咱们要是不回援,汉中府危矣!”
黄子仁听了,万分不甘地回望一眼被困在山顶上的明军,见那杆明军旗帜迎风猎猎作响,咬牙跺脚地朝高迎祥叫道:“走,回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