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冷哼一声,“叶将军若是想要训练队伍,不妨跟着本官的梁军一道出发,在静宁城下实战一把,真刀实枪地与流贼厮杀一把,岂不更容易出成效?”
叶指挥老脸一红,讪讪笑道:“许大人说笑了,想我卫所官兵皆是新兵,冒然派上战场,无异于送死。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卫所军不宜攻城,守城倒是极为适宜的。”说罢,叶指挥又朝东厂王公公扬了扬酒杯,恭身一礼:“还请王公公给下官这机会。”
王公公顿时有些犯难,许梁的态度无疑是反对的。尽管许梁到来之前,叶指挥等人已经私底下有了表示,然而想到许梁毕竟是梁军大将军,攻打静宁州,王公公还是要仰仗许梁的,登时心底便有些动摇,瞥了眼许梁,见许梁隐隐地有些怒气,王公公忙轻咳两声,伸手虚托了叶指挥一把,呵呵笑道:“咱家只是奉命剿匪,至于大凉城守卫问题,这事是大凉府的内部事务,咱家虽是钦差,但也不好插手哪?叶大人拳拳报国之心,咱家自然十分赞赏,只是叶大人想要驻守城池,问咱家却是进错庙,拜错菩萨了,这事,得平凉知府张大人拿主意啊?”
叶指挥微微一愣,错愕地看着王公公,见王公公笑吟吟地一指平凉知府张凤奇,心中暗恼这王体乾临时变卦,却也不便发作,便又尴尬转向平凉知府张凤奇。
张知府顿时手足无措,原本先前的安排中并没有这一出,一时慌乱不已,迟疑着看一眼王公公和韩王世子,两手捏得紧紧的,目光游移着说道:“这个嘛……平凉游击将军戴风出征之后,叶大人的卫所兵倒正好用来加强城防力量。”
这便算是默许了。
许梁嘿嘿冷笑道:“府台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区区一座平凉城,我梁军自可守住,何须劳烦叶指挥出马。”
“这……”张知府一时无语,对许梁如此不给面子,暗恨,却不想将许梁得罪太狠,犹豫着吭哧了半天。
许梁冷着脸色,盯着张知府,很想看看这位张知府有没有胆子雄起一回。然而张知府吭哧了半天,瞟见许梁的脸色,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脸色涨红,如喝醉酒一般。
韩王世子见张知府窝囊的样子,心里失望不已,起身打着圆场,“诸位大人,今夜咱们可是替王公公接风洗尘的,怎能让些许小事破坏了气氛?叶大人也真是,酒桌了提什么公事嘛,来来,咱们一块再碰一杯?”
韩王世子这番提议,陆澄源和史俊生等陪坐的官员连忙起身响应,众了碰了一杯之后,叶指挥重重地坐了回去,兀自生产闷气,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这一场不快便算岔了过去。后面尽管韩王世子,陆澄源等人尽挑了些欢快的话题,想活跃气氛,然而经历了先前的不快,几个重要人物都兴致不高。
许梁陪坐了会,便借故起身告辞,黄推官紧跟着许梁起身离去。
许,黄二人走了,包间里的其他人却没急着走。韩王世子朱子健斜眼看着平凉知府张凤奇,转而朝王公公哑然失笑道:“若不是知道咱们张大人仍是朝庭正式任命的平凉知府,本世子还误以为许梁才是平凉知府呢?”
王公公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张凤奇顿时臊得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忽然倏地抬起头,涨红了脸色,愤然叫道:“世子何以如此羞辱本官?”
“我羞辱你了吗?”韩王世子讶异地叫道,瞪眼扫一圈屋内的其他人,问道:“陆大人,史大人,你们说说,本世子何时羞辱张知府了?”
陆澄源和史俊生讷讷地不敢回应,虽然他们对张知府的软弱无能也深为痛恨,但人家到底是平凉知府,两人还归张知府管着,日后还多少看人家脸色行事,怎么敢傻到去当面得罪。
“瞧瞧你自个儿,许梁面前便像老鼠见了猫的样儿!败兴玩艺儿!”韩世子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对面,安东中卫叶指挥和指挥同知黄子仁急忙起身,匆匆地朝王公公拱了拱手,紧追着韩王世子而去。
宴席不欢而散。
平凉推官黄道周陪着许梁一路踱回到许府门口,临分别时,许梁沉吟着说道:“今晚本官瞧着形势不对头,这几天知府衙门那边的动向,你多注意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报告。”
“大人放心,下官省得。”黄推官点头应下,又摇头轻笑道:“今晚也不知道这叶延庆发了什么疯,竟然会这么急着跳出来?他的安东中卫闲得发慌还是怎的?”
许梁目光落在街上廖廖的灯光上面,眼眸深沉,幽幽然说道:“有人看着王体乾带着圣旨到了,自以为强援来了,便等不及了。”
“大人,你说会是谁等不及了?”
“好多人都等不及了。安东中卫现在穷得叮当响,又没军务又没油水,叶指挥当然要等不及了,张知府被咱们欺负成受气小媳妇了,他也该等不及了……”
“那咱们怎么办?”黄道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许梁翻了个白眼,撇嘴道:“那是他们等不及了,咱们不缺兵不缺饷的,又不急,这能有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仅此而已。天色不早了,黄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本官也乏了。”
“呃?”黄道周没想到许梁会这样回答,愣了愣,想再问清楚些,便见许梁呵欠连天地进了许府,不由苦笑着回自己的住处去。
许梁对着黄道周说自己不着急,多少有些叫黄道周宽心的意思。次日许梁便叮嘱青衣卫盯紧了安东中卫和韩王世子这些人,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上窜下跳的要做什么,但盯紧些准没有错。
虽说东厂的名声不太好,但像王体乾这样的东厂重量级人物到了平凉,平凉的各级官员哪能不知道把握机会与王公公多亲近亲近?即像眼下没有求到王公公的地方,但谁又能保证以后的仕途会不会出点什么事呢?事先勤上香,总比出事了临时抱佛脚强。抱着这种心思,各级官员排着队地宴请王公公,自然,每回宴请总要礼貌性地给许府投个帖子。
这种酒宴从头到尾虚情假意,堂堂梁军大将军许梁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趁着王公公赶着去赴一个又一个的宴请,许梁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到新开工的平凉皂膏厂去转了几天。
皂膏厂由伍思德主管,算是执行厂长,许府大夫人冯素琴和泾州梁家大公子梁子期作为皂膏厂两大股东的代表也时不时地会到厂里去转悠。
许梁在厂里查看各道工序生产线时,就遇到了梁子期。
梁子期还是那付谦谦有礼的翩翩君子样子,见了一身便服的许梁,热情地迎上来深施一礼,“草民见过同知大人。”
许梁赶忙扶住了,嗔怪地叫道:“梁兄这是做什么?你我相识一场,不搞官场中作揖行礼的这一套。”
“大人是平凉顶梁柱,是平凉的保护神,子期见了大人,怎可乱了礼数?”梁子期呵呵笑道。
许梁得了梁子期这一记马屁,浑身舒爽,乐呵呵地领着梁子期在厂内各处走了一圈。忽的指着进进出出忙碌的工人,问道:“子期觉得本官设计的皂膏厂如何?”
梁子期一脸膜拜,长揖到底,心悦诚服地道:“大人远见卓识,奇思妙想,令人叹服!子期从未想过,工厂竟然可以这么开!”
“这不会又是马屁吧?”许梁怀疑地问道。
“绝对发自肺腑!”梁子期诚肯地道,他激动地挥舞着左手,兴奋地道:“我算过了,按皂膏厂的这种布局和开工模式,各道工序分工作业,生产速度比之一般的工场,至少快了三四倍有余,而且这皂膏不愁销路,供不应求,说起来还是大人义气,同意梁家参股!跟着大人做生意,想不挣钱都难!”
许梁哈哈大笑。
这时,见皂膏厂的厂长伍思德一路小跑地过来,跑到许梁面前边抹汗边道:“大人,府里传信,让大人赶快回府去。王公公来府上了。”(未完待续。)